第6章(1 / 1)

他们去游乐园,如常人般提前在手机上买好电子票,直接扫码入园。

时间已近中午,日光盛烈,边察打起遮阳伞,单臂揽过顾双习,使她完全躲在伞与他的阴影里,免遭烈日的荼毒。顾双习试探性地问他:“我们要去哪里?”

对他的称呼到了嘴边,硬生生化作一声“宝宝”,幸好这本就是情侣间的常见昵称,落在旁人耳中,并不显得突兀。

边察却觉得新奇,抬手去捏她颊侧软肉,嗓音不自觉夹带上一丝轻盈的愉悦:“先去吃点东西吧,不然双习下午可能没力气玩。”

沿着游乐园里的小吃街,他们从头走到尾,没有进去店铺里点餐,尽挑着沿街陈设的小摊铺,买了些花样繁多的小吃。顾双习确没试过这些新鲜东西,兴致颇高,每样都乐意尝一口,不喜欢的就全推给边察。

他无甚忌口,亦没有偏爱,盖因身份特殊,喜恶皆不可外露,所以顾双习舍弃掉的每一款食物,全被边察照单签收。她胃口小,一条街逛下来,便已饱了七八分,明知边察大概率没吃饱,顾双习也懒得体恤他,转而拉着他的手,说想去看看游乐园别的地方。

边察却不同意,理由是太阳太大,怕她中暑,强行把她带进了一旁的商店。商店里售卖与游乐园有关的种种纪念商品,设计别出心裁、款式琳琅满目,很快便吸引住了顾双习的目光,在商店里慢悠悠地来回打转。边察活像个机械侍从,只管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从不自己走开去看别的区域。

在饰品区,顾双习随手捡起一枚发卡,对着镜子往自己头上试戴。发卡做成波浪形状,末端卷出一朵浪花,于暖色调灯光下熠熠生辉,颇为赏心悦目。

她摘下这枚,换上下一枚,如此试戴多次,终于觉得无聊,将发卡们放回原位。

边察问她:“不想要吗?怎么放回去了。”

她头也不抬地反问他:“您觉得有特别好看的吗?”

“都很好看。双习怎么样都是好看的。”他倒回得周全,就是等同于废话。

顾双习把发卡整理停当,转手从一旁的眼镜架上取下一副,一面摘了边察的墨镜,一面替他戴上新的。

她选的是一副粗框眼镜,不带镜片,戴在边察脸上,将他凌厉五官的攻击性削弱许多,竟造出几分斯文气息。边察平日里佩戴细框眼镜,顾双习一直觉得那样太精英、太不近人情,纵然符合边察性格,可她总对冷心冷情的人感到疏远。

这副粗框眼镜则不同。顾双习歪头看他,慢慢地露出一丝笑意:“我觉得很适合你呀,宝宝。”她软声细气地叫他。

边察完全不看镜中倒映出来的自己,只垂眸一心一意地盯住她,闻言也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那就戴这副眼镜好了,毕竟双习喜欢。”

然后就真的拉住她的手,另只手从饰品区挑拣几样发卡,又转去纪念品区,为顾双习购买世俗意义上的“礼物”玩偶、毛绒头饰等一系列可爱物什。

她虽然不能理解这份心意的内驱力何在,但边察做事一向不容置喙,她也就懒得再白费力气地劝他,索性随他挑选。

大概他认为,这么做会叫她开心吧?顾双习内忖道。尽管她完全不需要这些东西,即便买回去,也是堆在府邸里吃灰。边察总喜欢一厢情愿地做些感动自己的生意,而她更是必须配合他、表现出感恩戴德的样子,那样他才会觉得,世事圆满,尽如他意。

0007 第七章 回家

从纪念品商店出来,站在店门外的遮阳棚下,边察为顾双习戴上方才新买的毛绒发箍。

发箍是猫耳造型的,外裹雪白绒布,触感与视觉同样柔软。顾双习年纪轻、面皮嫩,戴上这副发箍,更显出妹妹仔式的稚嫩可爱。边察端详几秒,又数出那几枚由他亲自挑选的发卡,夹在她发间,这才满意地收了手。

顾双习正转过身,照着商店橱窗的倒影,观察边察在她头上造就的杰作,耳朵便捕捉到他的一声轻唤:“双习。”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回过头,这一幕便被边察的手机记录下来。

按快门、设壁纸,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他早习惯了这么做。

当然少不了夸奖:“双习真的好像一只小猫咪。”又伸出一边手臂,将顾双习揽在臂弯中,边察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发顶,语调里泛滥出暧昧,“我的小猫。”

她感到不适,更为一旁路人的侧目而局促,身体不自觉紧绷起来,随时准备从边察身边逃开。幸好他先松开手臂,把手中购物袋递给侍从,吩咐他们先放到车上去。

此次外出,边察的确没有清场,但也没有精简掉侍从,只是令他们身着便衣、隐没于人群之中,避免打扰边察与顾双习“约会”回忆着这个从书本上、电视里学来的词汇,她摸了摸小臂,感到一阵切齿恶寒。

可这对于边察而言,确实是“约会”吧?和爱人一起逛游乐园,怎么想都符合“约会”的定义。

边察就像机器人一样,沿着被普罗大众认可的“恋爱清单”,机械地完成任务。他送她礼物、陪她外出,他照顾她、纵容她、依赖她,甚至培养出一套反应机制,时刻准备用手机镜头记录下她的模样,再设置为壁纸……他好像正在认真地“爱人”,尽管他的这些所作所为,不一定出自真心。

如果他不做皇帝,似乎也可以去当演员。顾双习想到。至少他演“爱人”这出戏码,很是得心应手。

来逛游乐园,总得玩些游戏项目,否则便仿佛对不起“游乐园”这三个字。幸好今天是工作日,游乐园的游客不算很多,加上边察身份特殊,不论他们出入哪个项目,都堪称畅通无阻。

对于玩哪些项目,顾双习并没有拿定主意,干脆交给边察安排。他明知她胆子小,故意带她去包含恐怖元素的项目,无非就是想看她又惊又恐地躲进他的怀中、用她那双手紧抱住他的样子。

在鬼屋,顾双习甫一踏入第一个房间,还在打量屋内陈设时,便被从角落里突然窜出的“鬼”吓了一跳。边察偏又在此时松开她的手、独自走到前面去,把她一个人扔在后方,被“鬼”缠得脱身不得,头晕脑胀间更分不清方向,连逃跑的路径都找寻不到。

非要她带着哭腔地叫一声“宝宝”,他才肯折返回来,把双腿发软的顾双习从地上抱起,安抚般地捏捏她的肩膀,再将她带离此处鬼屋。

在边察的掌间,顾双习被吓得瑟瑟发抖,生理眼泪全揩在边察胸前衣服上,素有洁癖的他不觉得嫌弃,反倒颇为受用:边察喜欢被顾双习需要的感觉。

她头一次进鬼屋,连游戏规则都没摸清楚,就被工作人员扮演的“鬼”吓得丢了三魂六魄,半天也没能回过神来。

边察见她脸色苍白,心知这次的确把她吓惨,渐渐生出懊悔来,暗骂自己干嘛要这么对她?明明今天带她出来玩,是为了让她开心,历经这么一遭,反而叫她没了继续玩的兴致。

他陪着她,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想让她好好休息会儿。边察试图同她讲话、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可无论他说什么,顾双习都一言不发,灵魂出窍般地盯住眼前那一小块地面,就连握住他的那只手,手指都几乎是僵硬的。

后悔心境愈演愈烈,边察逐渐慌乱,把头低下去,鼻尖抵在她掌心,低低地叫一声“双习”,又用双唇去吻她的手心与掌背,直到她的手指痉挛般地战抖一下,而后自他手中抽离。

顾双习终于垂下眼帘,看向将脸颊依恋地掖在她掌间的边察,口吻既轻又柔:“没事啦,我们继续去逛逛吧。”

“对不起,双习,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话语说至一半,即被她制止。顾双习将指尖按在边察双唇上,示意他不必再说。

她起身,貌似无事发生般地转移话题:“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好像还没有去过。”

顾双习最不需要的,便是边察的道歉。

他做事从来都以自己为先,即便这次好似悔改,下次也依然会重蹈覆辙。方才他把她丢在鬼屋中,无非是想看她惊慌失措、向他求助的样子,借此满足他那份大男子气概的虚荣心……

只要他一直虚荣,那他就一直会把她扔在那里。

他们又玩了些项目,直到顾双习在游乐园的一处僻静角落里,发现了一栋单独的建筑。

它离群索居,隐藏在一处茂密浓绿的树丛后,若非街边竖起一面小巧的广告牌、其上箭头指向这栋建筑,恐怕顾双习也注意不到它。

这是一座占卜屋,广告语相当程式化:“洞悉你的内心,窥视你的未来。”边察从不信这些,本想牵着顾双习走开,却见她像很感兴趣,拉着他撒娇:“宝宝,玩了这么久,我也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她说的“休息”,便是走进占卜屋里,给老板送上一桩生意。

室内空调温度调得极低,将他们身上沾染的灼热气息洗涤殆尽。边察不愿参与这场名为“占卜”实为“诈骗”的闹剧,更不愿让顾双习一个人进去,她像看穿他的犹豫,主动打包票:“您就在外间等我吧,我自己进去,很快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