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边察的目光却睇过来,若有所思地看着顾双习。

他轻声说:“想要孩子,不是没有办法……比如代孕。”

姜疏音顿感语塞,借着低头翻看报告,试图回避这个话题。在本国,“代孕”被判定为违法行为,可放在边察这位最高掌权人面前,却仿似一条再正常不过的出路。

顾双习抬头发问:“代孕是什么?”

边察向她解释,她听到后来,微微蹙眉:“您的意思是,把受精卵放入另一个陌生女性的身体里,令她代我们生下这个孩子?”

顾双习说:“虽然我没有生育过,但我也知道,那十个月于女性而言,是一场漫长而又痛苦的折磨。……现在您却说要另一个女性,用自己的身体养育别人的孩子,承受这份怀胎十月的痛楚。我不同意。”

她说话的声音不觉变大:“我不要牺牲陌生人。”

边察望着她,忽而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双习不同意,也就算了。”他淡声道,“而且要想代孕,首先需要从你身体里取卵,过程将相当疼痛,我不愿见你受苦。”

边察顿住,握住了顾双习的手:“顺其自然吧,我们来日方长。”

姜疏音领着二人离开等候室,在他们回家以前,姜疏音请边察借一步说话。

边察叮嘱顾双习在走廊上等他,又示意都柏德与安琳琅看好她,自己跟着姜疏音进了办公室。顾双习站在窗畔,举目眺望远处的风景。

这家医院专为皇室提供服务,从不对外开放,因此地段极佳,远离尘嚣、置身自然,窗外花团锦簇、绿树成荫,远处山峦连绵、蜿蜒翻浪。时值十月,枫树将整面山体全染成火红色,犹如一卷赤色海浪,跌宕地拓印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下。

她望了半晌,见边察还未出来,便想出去花园里走走。沿着走廊,顾双习走向大门,安琳琅跟在她身后,迟疑地唤她:“小姐,您要去哪里?”

“我出去走走,就在花园里。”她转头问琳琅,“你要和我一起吗?”

又看了看都柏德:“都队长就留在这里吧,不然等会儿阁下出来,若是我们三个都不见了,他肯定会着急。”

都柏德不担心放顾双习出去,她会趁机逃跑。这家医院是皇家产业,里里外外皆由皇室护卫队镇守,那些护卫队成员多少见过顾双习的脸,知道没有皇帝在身边,绝不能放她走。

他略一颔首,表示悉听尊便,顾双习便带着琳琅走出门去,来到了花园里。她们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散步,间或停下来赏花,最后落座在一处花丛旁,那里架设了一把木质长椅。

0029 第二十九章 琳琅

顾双习和琳琅聊着天,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题。琳琅拿着手机,给她展示网络上的趣闻,顾双习一条一条,看得极认真。

初来此地时,她完全不能理解那些于她而言过于超前的事物,比如社会架构、比如科技水平。其中最为陌生、也最为震撼之物,大抵便是“手机”。

原谅以她那颗纯粹天然的脑袋,确实无法理解这个时代的人类,为什么仅凭这一方小小的薄薄面板,便能与千里之外的他人联络对话、在另一个不存在的虚拟世界中遨游

但幸好,她一向接受度良好,即便是面对自己不明了之物,也能微笑着点头称好,认真观看别人呈现给她的内容。

顾双习认为这是待人接物的基本礼貌,毕竟父亲就是这样教授她的,而她也的确实践了十几年。

面对顾双习,安琳琅总是显得谨慎,就连拿手机给她看视频,也只敢点开些萌宠视频,让各色可爱的毛茸茸在屏幕里来回出现,落在观众眼中,只觉心情轻松愉悦。

顾双习同样无法拒绝毛茸茸,不时发出“真可爱”之类的感慨,琳琅却用目光看向她的表情,像动了恻隐之心,小心翼翼地询问:“……小姐,您喜欢的话,不如自己在府邸里也养一只?”

作为顾双习的专属女佣,安琳琅每天照顾她的日常起居,自然清楚她在府邸中过着怎样的生活。每日与皇帝亲密无间地相处,本身便极度耗费心神,琳琅看得出来,顾双习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尽管小姐自己,似乎尚未发觉她的变化。

安琳琅在府邸中供职多年,也曾近身服侍皇帝的性伴侣。那都是些如花似玉的年轻女性,一朝搭上皇帝这根线,既有兴致勃勃地筹谋再进一步的、也有知足常乐地甘当金丝雀的。众生百相,安琳琅见得多了,自觉已心如止水,深谙“高高挂起”的道理,恪守女佣本分,绝不产生一分多余的感情。

不管那些性伴侣在未来将遭受怎样的对待、获得怎样的结局,安琳琅都不会有所触动。她低眉顺目,安静地为主家解决问题:把伤痕累累的女人掩人耳目地送出南海湾;强迫意外怀孕的女人吞下药物,或者把她强行送上手术台;在皇帝施暴、失手打死或掐死性伴侣时,秘密处理掉这具尸体。

这些脏活、累活,安琳琅做了很多年,并且完成得相当出色,她的工资与奖金也水涨船高,全为了表彰她的干净利落、高质高效。

所以当顾双习进入府邸,而边察将安琳琅指派为她的专属女佣时,安琳琅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位小姐与此前那些性伴侣并无不同。

她可能与皇帝春宵一度,拿上好处便走人;也可能与皇帝维持一段时间的稳定关系,再被腻烦厌倦的君主抛弃。

她更可能死于一场受刑般的性爱,可能死于人流手术的大出血或并发症,可能死于皇帝的暴力与折磨。

安琳琅已提前预设了这位小姐的结局,只需静待事态发展、命运前进至那个既定的终点。

……但是,顾双习不一样。

她和其她人都不一样。

皇帝像脱胎换骨,由内而外地更新成另一个人,愿意拿出十成十的耐心与诚挚,专心对待顾双习。送礼物是基础手段,调整食谱、配给医生也在情理之中,但陪她识字看书、聊天调情安琳琅看在眼里,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这不是皇帝,这不像边察。也许他真是为了“塑造形象”,才下决心演好这个深情角色,但他有必要如此面面俱到吗?床上刻意收着力气,床下摆出温柔姿态,琳琅在旁侍奉,直觉心惊肉跳。

一切都如此正常,这反而才是最不正常的。因为皇帝就没有正常过。

琳琅决定收敛她的好奇心,不多看、不多想,只管做好手头工作:即服务好小姐。

接触愈多,琳琅发现,这位小姐确实非同寻常:她脾气好得离谱。或许是因为语言不通,她甚少开口说话,皇帝不在家的时候,她能捧书枯坐一天,连带着琳琅也落得清闲。

安琳琅给她送茶水与点心,她说“谢谢”,然后微笑、点头。除此以外,再无其它交流。顾双习很少支使琳琅干活,她像没把琳琅当她的专属女佣,只在极少数的时候麻烦琳琅:比如顾双习被皇帝带去出席某些场合时,需要安琳琅帮她打理造型。

除去照顾小姐的日常起居,安琳琅也需要负责与小姐有关的琐碎小事,譬如当各色品牌送来本季新品时,琳琅要把名册交给小姐过目,经由她的选择,再把留下的衣服、鞋子等物品一一归置入衣帽间。

安琳琅远比顾双习本人清楚,衣帽间里都有哪些衣物,因此每当顾双习需要陪伴皇帝出席宴会,总是由琳琅先筛选出合适的几套服装,再让小姐选择。

等敲定服装,安琳琅便开始给小姐梳妆打扮。皇帝喜欢小姐不加雕饰的清纯模样,因此只需化淡妆、简单整理发型。小姐不喜欢佩戴首饰,往往只戴那枚皇帝赠予她的戒指,省去不少麻烦。

等一切收拾停当,安琳琅送小姐出门,临行前弯腰为她整理裙摆,听到她微笑着再说一声,“谢谢你,琳琅”。

小姐总是温温柔柔地微笑着,轻言细语地说话。

她很懂礼貌,颇具涵养,即使存在语言障碍,也擅长用她那双波澜荡漾的眼表达感情。尽管府邸的佣人们不被允许妄议主家,但大家都偷偷讨论过,一致认为小姐是位心地善良的女主人。

她从不苛待佣人,更不会吹毛求疵、恃宠而骄。甚至有一次,当皇帝打算惩罚粗心犯错的佣人时,小姐适时出现、阻拦了这场私刑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