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嫔原就是商户人家娇娇女,最是心?直口?快,即便当着皇帝的面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因着后宫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皇帝只?当偶尔换个口?味,极少怪她。即便容嫔一时没把握好分寸惹恼了皇帝,只?消撒娇几句混过去便好。

可?饶是如?此,她也?不敢对皇帝说自己发现太后命里带衰的事情,只?是对着他问道:“仁寿宫要抚养十皇子的事情,可?是陛下?安排?”

皇帝一听便有些懵住:“爱妃这话从何而来?”

容嫔轻咬贝齿,作出一副吃惊神色:“难道这一切竟不是陛下?安排?”

说罢,她幽幽叹了口?气,道:“若是陛下?安排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若非陛下?安排,那臣妾就不得不替十皇子辩白两句。十皇子素来体弱,胆子又小,在太后面前诚惶诚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被留宿仁寿宫之时更是整夜不得好眠。”

“前儿上?书?房放假之时,太后跟前的云霞姑姑还带他去了承恩公?府,小十贪玩,和杨家几位公?子打马球时伤了臂膀,这会儿总不见好,去上?书?房写字都难,可?见他命里跟承恩公?府大概世有些不合的。”

“如?今看?十皇子那副样子,臣妾这做母亲的实在心?疼,还望陛下?同太后说道说道,让十皇子散学后早些回南三所休息可?好?”

皇帝在帝位上?坐了三十余年的时间,年纪大了积威甚重,听人说话也?越来越没耐心?,即便面对着娇美可?人的容嫔也?是如?此。

容嫔拐弯抹角说了这一番话,在他听来就一件事入了耳中。

太后知道六皇子不成了,又开始看?好十皇子,意欲扶持这孩子上?位。

太后从前扶持五皇子时,皇帝只?觉得她是被杨家推着不得不介入夺嫡旋涡之中,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可?她后来又鼎力支持六皇子,并在六皇子失势后转而扶持十皇子,皇帝就知情况并非如?此。

杨硕这段时日都安分起来,和几位皇子来往见少,而他这个养母却?在宫中上?蹿下?跳,搅得阖宫上?下?不得安宁。

可?林峥即便继位,也?是要在自己百年之后,太后如?今所筹谋的,也?都是自己百年之后的事。

算起来,太后比他还要大上?十来岁,且已?逾古稀之年,而他这几年尝试着修行和运功,且已?得了仙人点化,寿数自然比太后这等?普通凡人更长一些。

太后究竟在想些什么,还真以为自己能比他这个皇帝活得更久不成?这般忙不迭的给自己铺后路。

一想到太后还在盼着自己故去之后,凭着对新君的恩惠坐稳太皇太后之位,皇帝便再也?忍无可?忍。

“摆驾仁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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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寿宫内,太后刚刚礼佛完毕,出来看?着满桌不曾动过的点心?,对着云雀问道:“十皇子今儿还没来?”

“是。”云雀道,“十殿下?说是胳膊伤了,行动不便,唯恐在太后跟前失了礼数,今日就先不来了。”

说话之间,只?听崔澹在外面报道:“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便见得皇帝面带愠色地走了进来。

皇帝方才也?没让赵兴准备轿撵,拔腿便来了仁寿宫中,一路走来只?觉得越想越气,气血翻涌之间脑海只?余了一个想法?他今儿就是要堵死太后想走的那条路,掐断她这个念头,否则自己这后半生都不得安宁。

太后见皇帝脸色不对,不敢贸然开口?,只?是让云雀上?了新茶,又故作关心?道:“方才还听他们说皇帝今儿回宫了。这一路舟车劳顿,可?有在宣政殿歇息片刻?”

“朕有一要事要同母后商议,这会儿没什么心?绪歇息。”

“哦?”太后应道,“你我?母子之间,谈不上?商议,皇帝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皇帝道:“如?今东宫无主,人心?浮动,听闻母后也?时时为着此事操心?,不得安宁。儿子不孝,一直没能察觉母后心?思,若是能早一些发现了,必当也?会早一些将问题解决,不会让母后这般辛苦。”

太后看?皇帝方才一脸气势汹汹找来,就知道事情不好,听得这话便也?只?能陪笑着应道:“只?要你和孩子们都好好的在眼前,哀家便已?足矣,又何来有辛苦一说?”

“话虽如?此,既然朕知道了母后辛苦,便不能视而不见。”皇帝道,“朕已?经权衡过了膝下?的几位皇子皇孙,不论人品才学,还是治国理政,都是林峥更胜一筹。”

“他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东宫嫡长子,只?是经历了那样一场风波才得以认回宫来,朕一时半会儿没能看?出他的心?性,便也?一直拖着没给这个名分。如?今看?来,林峥德行才识并不逊于先太子,堪当储君大任。朕意已?决,等?老六的事情尘埃落定后,便下?旨封陆峥为皇太孙,过完中秋后行册封礼。”

看?着太后脸色突变,望向他的眼神惊恐当中带着满满不敢置信,皇帝只?觉得心?里痛快极了,临行之前还不忘幽幽丢下?一句扎心?之语。

“朕记得当年册立太子之时,母后曾陪朕一处在皇极殿观礼。如?今林峥获封储君,亦如?太子当年,咱们做长辈的总不好厚此薄彼,届时还请母后一同到场才是。”

亲力亲为 庆历三十九年的七月已近过半……

庆历三十九年的七月已近过半, 京城却依然?笼罩在闷热的暑气?当中?,不见半点清凉。

当这?样的天气?不得不出发去?衙门时,早起出门一会儿?便能少遭些罪。

陆峥一早便出了东宫, 往宣武门走去?, 结果刚走出没有多远,就看到了同样早起去?上书房的十皇子往这?边探头探脑。

陆峥也一早听说, 在刺杀事件之后, 六皇子便被皇帝软禁, 而七皇子和八皇子刚刚因为和六皇子过从亲密,被申斥后勒令其回府闭门思过。

而四皇子还在养伤, 昨日去?探病之时人已经好多了,但还是不肯下床,并偷偷告诉陆峥,皇上前段时间总给他找事情做,下面糊弄他的人不少,以至于事情不能很好的完成, 父皇虽然?并不明说,但眼神十分嫌弃。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生活他过得很累, 亟需多休几?日病假,所?以天天卧床, 不肯起来。

陆峥想起之前陆今安的计划便是让皇帝无人可用, 从而逼着他最?后不得不选择自己,如?今看来,他的确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宫中?见到几?个皇子了,可见计划执行得相当彻底。

十皇子虽然?年纪小,但是辈分大,陆峥微微欠身, 唤了声“十叔”。

十皇子想起前几?天母妃语重心长的告知自己,太后此人命里带衰,前头几?个哥哥都被他祸祸没了,如?果自己被打成跟太后一党,他们母子也就完了,所?以大方向还是应该和太后保持距离,见到皇长孙时一定要表达出想要交好的态度,笑容要温暖谦和。

但是不知怎的,十皇子见了陆峥之后,越是想笑就越笑不出来,突然?间就很想哭。

陆峥看他还没说话,眼眶先红了一圈,想起之前母亲对容嫔的评价,也是未语泪先流那种的。

陆峥:……

这?哭功是家传的吗?

“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