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宴席上大家的话都并不算多,皇帝来了之后反而都开始活跃了起来,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谈天?之间聊起来明年秋闱一事,上一届秋闱由三皇子和太傅俞大人共同主理,从前这是只有太子才有过的待遇,这次几个皇子都有意争取。

三皇子不想让几个弟弟夺了风头?,依旧想要连任,酒过三巡之后,便对着?皇帝吹风道:“那日去下朝时国子监祭酒钟大人还同儿臣聊起,说这两届学生不错,都是好苗子。父皇福寿双全,上天?庇佑我?大周,想来明年秋闱也?一定能选到栋梁之材,为我?大周效力。”

“这话不错。”皇帝道,“科举选才于我?大周而言甚为重要,绝不可掉以轻心?。福建前些日子竟为了科考入学出了那样的事,朕十分痛心?。”

一旁安静许久的晋王此时却突然出声道:“此事臣弟也?有所耳闻,只是京中流言甚多,说什么的都有,臣弟也?听得云里雾里,不知真相?为何。听闻陆大人刚从福建回来,想来了解不少,不如跟我?们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在座之人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事件相?关的传言,对于事情真相?都十分好奇,闻言不自觉的停了交谈安静下来,等着?陆今安带来的第一手消息。

一时之间席上突然沉寂下来,陆今安也?并未接话,似乎还在思考如何讲述整个事件。

六皇子看了身侧的陆今安一眼,出言解围道:“此事如今尚未定案,其中难免有办案过程中不可言说的机密之事。若皇叔只是想听谢新鲜事儿下酒解闷儿,我?给皇叔讲几件京中趣事可好?”

还不待晋王出声回应,皇帝便道:“京中近来的确传言不少,朕也?有所耳闻,既然你王叔也?心?有疑惑,陆大人说上几句倒也?无妨。”

皇帝摆明态度后,陆今安便将办案过程完整说了一遍,只是同皇帝猜测丁家有人的阴谋论只字未提。

在座的都是人精,一听就知道后面还有主使之人,要有了说法才能结案,新上任的承恩公?世子杨慎更是当即变了脸色。

见事情发?展得差不多了,陆今安止住了话题,看似闲谈般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那日回到省城福州府后,家中夫人经过贡院,恰巧遇上当地学正带人修缮秋闱考场,夫人见那水井内外已生了层层青苔,想来三年不用,难免如此。一问才知,往届总会有几名?考生饮水之后脾虚腹痛,甚至影响考场发?挥。”

“夫人为此担忧许久,这些日子也?一直为即将参加乡试的学子们悬着?心?,总催着?臣想个法子出来。”

皇帝倒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说法,转头?便对着?在座几个大臣问道:“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工部侍郎房大人抢答道:“秋闱之前修缮桌椅房舍都是旧例,既然井水出了这些问题,那也?一并修缮了便是。”

五皇子提出异议道:“听闻工部近两年一向是大手笔,地方拨款毫不含糊。只是这房舍什么的若要修缮,有了银子都好说,这可是引自地下的井水,难道还能都换了不成?”

陆今安道:“家中夫人那日倒是曾同臣说起过一个解法,听来便省时省力得多。”

皇帝一脸感兴趣道:“是何解法?”

“只消在考场外安排差役和炊具,将井水煮沸后置于壶中,放凉饮用即可。”

这些话的确是初微从前和陆今安说过的,她原以为陆今安会进?宫当面跟皇帝说明,却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公?开场合说出来。

且陆今安一口一个“我?家夫人”说得极是顺溜,虽然谈得都是朝政相?关问题,但估计在外人看来跟秀恩爱也?没什么区别。

经历了这些日的几次出格举动,陆今安的爱妻人设算是坐实了,在座众人竟然都是一脸的习以为常。

丹阳长公?主看了初微一眼,幽幽道:“陆夫人最是一心?向学,前些日子还专门修缮古籍带去工坊,只为了给学子们研制一些便宜好用的纸张,虽说陆夫人这几年资助的贫困学子不在少数,但终归还是这从源头?上解决读书价贵的法子更好一些。”

谢贵妃的长嫂平阳侯夫人也?道:“去年冬里,我?去往京郊施粥时,总能遇上陆夫人,后来攀谈之后才发?现,陆夫人不光定期去城外施粥,还会每月去往慈幼局救济年幼孩童,这般善心?……当真令人动容。”

初微也?知道,这两人平常都不是话多之人,今天?齐齐出声夸她实在意外。

最重要的是皇帝竟然也?接茬儿了,跟着?道,到底是当年的陆侍郎有眼光,定了这样好的一门亲事,陆夫人蕙心?纨质,和顺积中,堪为大周女?子典范。

初微也?一直认为自己?这两年来做得不错,倒不是受不起夸赞,但这样大张旗鼓一边倒的赞扬好像的确有些过了。

这一切像是都被安排好了一般,一环扣一环进?行着?,妥妥儿要给她升咖的节奏。

学霸思维 初微有些无措地看向陆今安,……

初微有些无措地看向陆今安, 后者则对她微不?可察的轻轻点了点头。

初微会?意?,起身对着皇帝谢道?:“陛下谬赞了,妾身不?敢当。”

皇帝招手示意?她坐下来:“就是寻常家?宴, 又是在老六府上, 只管放松些,坐着说话便是。”

这一番你来我往下来, 六皇子只觉得愈发奇怪。

这场宴席借了父皇赏赐的由头, 为着五哥能在场交际, 也为着自己能通过?这样的形式在宗亲重臣中露脸。

按理?说这次的主角应该是他和五哥两人,可父皇却不?知?怎的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 主角换了人不?说,还一直在那里对着陆今安问东问西,又对着陆夫人一通夸赞,让他生出?来几分为旁人做嫁衣的不?值之?感。

皇帝陪着众人说了会?儿闲话,又看了府上准备的歌舞,而后对六皇子道?:“朕记得老六棋艺一向不?错, 朕前?两日还想着要跟你手谈一局,可巧连日有事, 便这么混忘了。”

皇帝给出?信号,六皇子连忙将话题接了过?来:“正好前?两日得了五哥送的一副新棋, 搁在书房尚未开封, 父皇这边请。”

三?皇子也跟着站起身来:“父皇偏心六弟也太过?了,前?些日我三?番两次邀您下棋,您只说没空,这会?儿却只跟六弟手谈一局。”

皇帝乐呵呵道?,“你和老四、老五,还有你晋王叔都来。”

顿了顿, 又道?,“陆大人也一同过?来,朕看看你近来棋力如何。”

皇帝此言一出?,席上众人又开始眼神纷飞。

这个?组合实在有些怪异。

被皇帝点名去书房观棋的几个?除了儿子就是兄弟,再加陆今安一个?实在有些违和。

即便大家?心中好奇,也不?能表现得太过?,皇帝带着几人离开之?后,六皇子府上的长史出?来招待众人,宾客们也若无其?事的继续用宴。

大概一个?时辰后,皇帝才带几个?皇子从里面出?来,道?是自己出?来一趟也乏了,就会?儿要准备回去了。

初微默默松了口气。

皇帝人过?来了,即便不?在席上,也不?能随意?散席。

如此把皇帝送走之?后宴席便能散了,她也好回去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