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安几乎是下意识道：“家中夫人?待我不薄, 我也并没有要停妻再娶的打算，还?望殿下见谅。”

被陆今安这样直白拒绝的五皇子结结实实的震惊了一下。

在他看来，事情到了这一步, 陆今安换老婆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却不想他竟然会如此抵触。

“你那次出事，她执意带着府上公子出城不顾你的安危与?死活, 这样无?情无?义的女子, 留来何用？你从前碍于种种缘由不得已娶了她也就罢了, 有这样好的机会为何不另选一个对?自身有助益的妻室？”

五皇子生怕陆今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又接着解释道：“杨恽的情形你也不是不知, 皇祖母前些年是将他是当儿子养在身边的，真?论起来我们几个孙儿都比不过他。虽然林氏那时年纪还?小，整件事情也同她没什么干系，但那姜氏毕竟是她的母亲，太后绝不会善罢甘休，如今也只有同她尽快切割才能破局。”

五皇子说完这话之后旋即又想到, 陆今安是走?科举路子上来的文臣，之前又干过两年御史, 没准在这些事情上尤为谨慎，便?退了一步道, “你若不想担了抛妻弃子的罪名?, 到时寻个错处将她打发到家庙或庄子里，再过几年……也就是了。”

陆今安听?得直皱眉头。

他从前也只是觉得五皇子小聪明太多，大智慧不足，在战略上需要有人?替他时时把控方向，但为人?终归比三皇子强了不少?，现在突然有种看走?了眼的感觉。

五皇子也知道太后绝对?不会就此事善罢甘休, 但就是让他放弃了初微，任由她被太后和?杨家报复，自生自灭。

这般自私自利枉顾他人?性命跟三皇子也没太大差别。

陆今安坚定道：“旁的事情殿下尽管吩咐，只是此事恕难从命。”

五皇子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对?着陆今安厉声道：“你知不知道，太后正是要我表忠心?的时候？如果这点小事都不能遂了她老人?家心?意，日后我要如何再去仁寿宫中求东问西？”

“表忠心?未必只有这一个法?子。”陆今安道，“那日我曾派人?查到，杨恽当年有此过激行为或许和?有心?之人?下药也有关联。我会尽快查明真?相交给?殿下，也好让您给?太后一个交待。”

五皇子还?是觉得让陆今安和?林氏切割才是解决事情最好的法?子，但杨恽曾被人?下药之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显然连太后也是不知道的，便?也只能应道：“那你尽快些吧，还?有我方才的那番建议，你也再考虑一下。”

五皇子从户部衙门出来后，越想越是觉得心?中不畅快。

从前的陆今安明明能为了他拒绝迎娶永嘉，为什么这次只是让他休弃林氏就这般费劲。

回到弘王府后，听?说王妃去了祝侧妃院中看孩子，便?也转头过来了祝芊芊这边。

五王妃膝下的长子今年开蒙了，据先生的说法?学得还?不错，等明年年初就要入宫读书，五王妃心?中欢喜，所?以过来祝侧妃这里借着看孩子的名?义炫耀一番。

五王妃也知道五皇子今天是要跟陆今安谈事的，此时看他情绪不对?，便?放下手中逗弄孩子的拨浪鼓先对?他问道：“殿下可是刚从户部衙门回来？陆大人?怎么说？”

五皇子便?将事情经过告知了五王妃。

五王妃听?后也有些惊讶。

昨晚五皇子和?她商议此事的时候，她也觉得陆今安一定会同意这个提议，毕竟这事对?他和?五皇子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在朝堂行走?的人?不该感情用事，况且他和?林氏的感情原也算不得好。

“陆大人?平常看着倒是个通透之人?，怎的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这般的不识抬举。”

祝芊芊抱着孩子听?这对?夫妻你来我往，只觉得这两人?简直纯纯有病。

五王妃还?问得出为什么陆今安这样的人?会这般感情用事不同意换个妻子，等她哪日被换时候就知道为什么了。

** **

五皇子离开后，陆今安坐下来重新复盘起了整件事情。

只要太后一天不松口，五皇子就不会善罢甘休，他方才说要查当年杨恽失事始末也只是缓兵之计，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刑部是他当年待过的最长的部门，对?于其中规则和?流程最为熟悉，想要做出杨恽强抢民女蓄意纵火的卷宗可以说易如反掌，即便?闹到了御前也是杨家理亏。

五皇子如今眼盲心?瞎，总觉得皇帝有些偏着三皇子，需要争取更多的筹码，所?以只顾着太后这边，忘了皇帝。

但决定这场夺嫡之争胜负成败的关键并非太后，而是皇帝的心?意。

皇帝更希望朝堂局势能处于一种平衡状态，三皇子有家世的支撑，五皇子有自己的支持，堪堪打成平手，而若是五皇子贸然将太后和?杨氏一族都拉拢到自己麾下，第一个不同意的便?是皇帝。

他和五皇子是稳固的利益联盟，有着共同的目标和?对?手，之前五皇子的小蠢小闹他可以不在乎，勉强囫囵着走?下去，可这次五皇子的所作所为明显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陆今安记得，上次在家中说起陆琳琅和退婚之事，初微说陈家的所?作?所?为就是对?于琳琅婚前的一场服从性测试，就是要她在一次次让步中降低自己的底线，成为一个只符合夫家利益的相夫教子的工具。

他是第一次听?说“服从性测试”这个词语，听?来只觉得十?分新鲜且贴切。

五皇子如今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而太后一向老谋深算，并不是肆意妄为之人?，这次除了是心?中憎恶姜氏一脉，想给?初微找不痛快之外，更像是一种对?于五皇子的服从性测试。

如果连这样的事情五皇子都愿意顺从了她，并且能够说动自己休妻，那太后便?能够相信五皇子之前对?她的那些保证也是真?的，继续放心?支持于他。

可到时得了好处的是五皇子，妻离子散的却是他。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开局就被迫绑定了这么一个皇子，也实属无?奈，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尽自己所?能扶五皇子上位，如今看来，他的想法?多少?有些一厢情愿。

五皇子认为此次的破局之法?只有他舍弃初微和?姜家这一项，但实则不然。

只要他离了五皇子后，太后便?不必担心?五皇子上位之后对?她不利之事，也不会再有途径施压让他舍弃初微。

就五皇子想要在太后面前急切争表现的种种行为来看，想来距离他和?五皇子分道扬镳的日子已然不远，也该提前做一些准备。

陆今安整个下午都有些心?浮气躁，草草处理过几封公文便?下衙回了府中，一下车子就遇上了放学回来的陆峥。

陆峥看到他的到来也是怔了一下：“父亲您回来了？”

陆今安“嗯”了一声：“你母亲今日可在家中？”

“我正要想法?子托人?去往京畿给?您送信。”陆峥面露难色道：“母亲她……”

陆今安立时感觉事情不对?：“什么？”

“她前日给?我留了字条后便?出门去了，我见她彻夜未归，就派人?去往了祖母和?大姑姑府上询问，可两家门房都说没有见着母亲的踪迹。后来我又托李家四叔问了之前在青州相熟的几家人?家，都说母亲并未前去……”

“你在回京之后可曾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