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贵妃一向是体面人,见到初微后笑吟吟很是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都是陆大人年少英才, 精明强干,前途不可?限量,夫人的福气还在后头。”
敏妃态度倒也还好,但不知道是不是五王妃洗脑了什么,说起话来总听着有几分阴阳怪气。
“老五和陆大人一向要好,我也是把你们夫妻都当成自家子侄看待, 今日?既见着了少不得多?说几句。陆大人这些年在外也不易,你当恪守本分,安定后宅,让他在外没有后顾之?忧才是。听说你同老五府上侧妃祝氏一向交好,也替我带句话给她,要她好好敬重王妃,莫要存了争宠生乱之?心才好。”
初微想起上次五王妃想给她立规矩时,也是拐着弯让祝芊芊过来府上给她带话的,说是什么要尽心支持陆今安做好贤内助,做事要考虑后果不能让人看笑话云云,而敏妃不想出面到儿子的妻妾之?间搅和,便借着她和祝芊芊交好这事让她回去?带话……
不得不说,这婆媳两个行事当真是如出一辙。
皇帝一家子的精神?风貌都不太正常,陆今安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了十几年之?久,也够难为?他了。
初微越发明白了陆进之?陆清沅等人口?中?“二弟这些年来在外不容易”这话,也难怪他这些年为?人越来越算计性格也越发变态,和这些人相处久了想不疯都难。
初微和敏妃也没多?少话聊,道谢之?后简单应酬几句便告辞出门。
她从长宁宫走出来后,远远见得宫道上有一个石青色宫装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熟悉,好像就是上次和侯夫人等人入宫时候曾经遇到过的,太后宫中?的那?位姑姑。
初微看她步履匆匆的走过,雾灰色梅花竹叶刺绣的香囊落到地上也没发觉,便将那?香囊捡起之?后,循着脚步走了过去?。
那?姑姑正立在宫墙之?后同一年轻宫女说些什么,初微尚未走近之?时,便已听得声音从那?里传来。
“听说那?林氏今日?入宫了,去?了长宁宫敏妃那?边,好险没让太后撞见,不然又是一场风波。”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时,二品诰命夫人,等到了年节时候总要跟太后见面的。云霞姐姐快跟我说说,这林姑娘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那?被称呼“云霞姑姑”的石青色宫装女子恨恨道:“跟她母亲一般,都是一副狐媚下作的模样。”
这宫女此?话一出,初微立刻感受到了胸口?一阵强烈的情绪翻涌,应该是来自于原身记忆里的情绪。
而这样来自原身的剧烈情绪,初微已经很久没感受到了。
她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太后和母亲的死一定有关。
不管为?了原身还是母亲姜氏,都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事情搞搞清楚才是。
初微在回程途中?便盘算起了这件事情。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她跟这个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云霞就见过一面,虽然她和记忆里的母亲姜氏长得很是相像,但对?方一定不会仅仅凭着这一点就确定了母女关系,想来也做了一番调查才会说得如此?肯定。
也就是说,云霞姑姑知道自己如今陆夫人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原生家庭的情况,并且跟母亲有着不小过节,且太后娘娘也是知道的,不然断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来到京中之后和小舅舅家有不少来往,但是大舅舅一家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光表姐姜宁婚礼上没有出现?,就连后来姜宁孩子的洗三礼也没有过来。
她原本以为只是两位舅父闹僵了不来往,细想之?下才发现?这事实?在反常。
在小舅舅和舅妈陈氏的口?中?,大舅舅是个胆小怕事且唯利是图之?人,靠上陆今安这棵大树明明有着巨大的好处,却一次都没来陆家拜访过她,甚至连打发人送封寻常问候的书信都没有。
要么是大舅舅已经傍上了其他了不得的权贵,不屑于陆今安的关系,要么就是因着母亲的事情实?在心虚不敢见她,或者两者都有。
初微突然就想去?拜访一下这位久不露面的大舅舅了。
她直觉下了帖子说定时间去?拜访未必能逮得到人,所以择日?不如撞日?,没有叫杨胜赶车回府,而是直接去?到大舅舅家中?上门堵他。
姜涟听说外甥女突然来访也是大吃一惊,只是人都到了门前,门房的人也说他今日?在家,若是此?时从后门遁走反而显得亏心。
他断定林父不会告知她母亲相关的事情,又想着初微不过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姑娘,糊弄一番让她早些回去?也就是了,便对?着来人吩咐道:“既是微姐儿到访,那?就快些请她进来吧,大日?头底下,可?别?晒坏了才好。”
初微也是过来大舅舅家中?才发现?,比起二舅父姜谈而言,大舅父姜涟的宅邸明显小了一圈,地理位置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宅子只有两进大小,前院草木疏于打理,明明是盛夏七月却隐隐透出来了几分衰败气息。
姜涟一早就泡好了茶水等着初微,看到她肖似亡母的面容心中?闪过一丝惊愕。
“你二舅这些年从不把我当正经大哥,我也懒得去?贴他,没成想他气性竟然这般大,连你入京这样的大事都没跟我说上一声。”
初微心道自己在京中?虽然算不得出名?,但陆今安这两年来却一直都是京中?的热点人物,他们又有着如此?相近的血缘关系,姜涟怎么可?能不关注陆家之?事?
她心中?不信,但知道这会儿戳穿了他没什么意?义,便也顺着这话道:“家中?夫君在朝堂忙碌,膝下孩儿要读书科考,还有祖母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年后一直没得了空闲,没来拜访大舅舅也是我的不是。今日?临时过来只备了几样薄礼聊表心意?,舅舅莫要嫌弃。”
她其实?就是顺路去?盛宝斋买了两匹缎子又挑了两盒新制的檀香木扇子,作为?陆家夫人而言,第一次见长辈备这样的礼已是相当敷衍。
而姜涟在看到外甥女带来的礼物之?后眼都直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而后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不妥,轻咳一声收回了眼光,道:“都是实?在亲戚,你人来了就好,哪里用得着这些。”
初微环视了房间一眼,见这前院厅上最显眼处有一尊金镶玉制白马摆件,虽然算不得多?贵重的宝贝,但和这屋中?稍显陈旧的家具摆设显得格格不入,倒像是哪位达官显贵倒手下来随意?送人来的。
两人寒暄几句过后,姜涟就开始频频望向门外,一副还有其他事忙马上就要出门见客的样子。
初微生怕大舅舅人这就跑了,便也不再跟他兜圈子,而是单刀直入道:“我前儿恍惚听人说起过,我母亲出事前跟某些权贵有些牵连,这话可?是属实??”
“是谁在后头嚼舌根乱说你母亲的事?都亡故了还不给人个安生?”姜涟恨恨道,“你莫要听他们在外胡言乱语,我跟你担保,绝无此?事。”
“我母亲当真和皇室中?人没有关系么?那?为?什么我经过宣政殿时听得他们议论此?事?”
“你母亲怎会认识皇帝陛下?”姜涟眼神?当中?闪过一丝放松,“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
“虽是在宣政殿不远处听到的,但并非陛下身边之?人议论。”初微道,“而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女。”
姜涟听得“太后”二字一瞬间变了脸色,慌不择路的站起身来送客道:“我今日?外头还有事,你舅妈这几日?身子也一直不好,正在后头歇着。反正你也不是从前微姐儿,不缺这口?吃食,家中?的饭菜未必合你胃口?。大热天的,我也就不虚留你了,你且自便罢。”
说罢,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花厅,再也没有回来。
初微回程途中?经过了承恩公府,也就是太后兄长杨太师的府邸。
她从前也从这条街上路过多?次,只觉得承恩公府修建的高大气派,比京中?一众国?公府都高了几个档次,比起皇子亲王们的宅邸也不差什么,可?见皇帝对?杨家的偏爱和盛宠。
如今知晓母亲过世可?能和太后身边之?人有关,再看这宅子时不免心境复杂,不似往昔。
历朝历代管钱都不是什么轻省的事,陆今安今天下衙之?后被皇帝召见去?了宫中?,又是卡着宫门下钥的时间回来的。
他一看初微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知道有事,简单的沐浴洗漱过后回到寝屋询问道:“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