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要猜了,我也不知道。”薛羡云垂下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若黑羽,掩盖住眼中所有的情绪。

他这副样子更可疑,姜扶桑咬紧后槽牙:“你不说,本公主也能自己找到答案。”

“来人!”

决明进来,询问:“公主要做什么?”

“让我们安排在宫里的人去找薛神医的踪迹,本公主要确保在生辰宴上见到他。”

薛羡云无奈,忍不住阻止她:“小桑”

陛下现在盯着父亲,若公主与父亲相见且有交流,极有可能被牵连进来。毕竟……要到占星台上的是她亲生母亲。

“本公主的乳名岂是你能叫的?”姜扶桑冷声道。

既然都已经分得明明白白,还配叫她小桑吗?简直是羞辱她。

他也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不该,行跪礼致歉,低声说:“请公主息怒。”

“薛羡云,哪怕你不说,本公主也能知道你在瞒些什么,只是时间问题,”她走到他面前,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强力压下心中那一股抵抗和心痛,只剩失望,“你说则罢了,若不说,从此本公主都不会再信你了。”

薛羡云被逼到这一步,面露难色:“难道非要如此?”

就非要用这样的方式逼他说出来吗?用他对她的在意……

“你这话该问你自己本公主就如此不可信,让你什么都不对我说?是你先撒谎在先,却来质问我,你不觉得可笑吗!”

姜扶桑气笑了。

她伸出手下意识掐住他的下巴,逼着他抬起头、眼睛直视自己,手上用力到让他疼痛而无法逃避。这是一个习惯性的居高临下的逼迫动作,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心理强势。

“你……”

男人的声音响起,姜扶桑如梦初醒在,看到他眼中如遭雷击般的神情,身体顿时一僵,骤然松手,后退两步。

第234章 你怎么……变成这样?

心中暗恼。

你清醒点,他是薛羡云,不是那些可以随便碰的人,生气也要有个度,做出这样的动作未免过头。

薛羡云因她那彻底的掌权者姿态而愣住,没想到她会这样对自己……就像对待一个玩物。他从未受过这种羞辱,感到很不适。

温润的声音带着颤意,如瓷龟裂:“你怎么……变成这样?”

在他心中,妹妹小桑不该是这样拿人不当人的,尤其他还是她的哥哥。

姜扶桑被他如此质问,皱着眉头没说出话,反而倏然冷冷眼刀落在他身上。

霎时间,空气都凝滞。

怎么变成这样?

变成什么样?

她掐了他的下巴,对他长期以来兄长的身份是有些不尊重。可她身为公主,这样的行为难道特别令人无法理解?为什么会露出一副震惊到难以接受的模样?

难以接受……对,他或许根本接受不了真实的她。

姜扶桑在这时忽然意识到,或许是自己之前在薛羡云面前装的太久了,导致他对自己如今的本性一无所知。

太悲哀了。

因为久别重逢,她怀着对他的爱和思念提心吊胆地担忧着,怕他会对现在的自己失望,于是在他面前极力维护当年那个小桑的样子,让他不会对她感到陌生。

但现在想来,是她过于天真,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守住过去的感情,也不想想十几年过去,连树都从种子成遮天蔽日的程度,自己却敢奢望情感永存,痴人说梦!相处之后才知道,实际上对方早已不把她当做至亲来看,甚至把你我分得明明白白,她的伪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她也理解,毕竟十多年过去,谁能不变?

所以她已经渐渐接受薛羡云不再是当初那个把她当亲人的哥哥,也希望对方同样能接受她也变了的事实。

不然,她就是这场无疾而终演出中彻底的丑角。

“我变成什么样了?”姜扶桑盯着薛羡云,收回的手指颤了颤,露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冷淡神色,睥睨着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俊美脸庞,好似神明审判,心却刺痛,“分别了十二年,我变成怎样让你如此不能理解?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现在该是什么样?”

男人被问住,他的神情出现了恍惚。

她质问他的时候,他也在问自己我真的了解面前这个人吗?

他也看知道姜扶桑平时对待周围的人是如何冷淡的样子,明白她已经成为焚阳公主,是一个复杂的大人、不再是从前那个调皮的小孩。可同时又觉得,只要她对自己还是从前那样,她在他这里就仍是原来的小桑……最起码,他不会质疑自己对她的认识。

从前也看过姜扶桑掐着质子和苏大将军的下巴,旁观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当自己也被以同样姿势被迫抬起头时,那一刻,抗拒感、屈辱感以及匪夷所思一起涌上来。他看小桑时,感到她变了一个人。

从他应当认真护着的妹妹,变成了对他生杀予夺的上位者。

不只是恐惧那么简单。

来到京城半年,直到今天他才彻底感受到自己来的是公主府、见到的是晟国最尊贵的王室公主。

半天,他的喉中挤出些许低低音节:“是,我只是一介布衣,没有资格评判公主该是如何模样。”

姜扶桑见到男人低头,听着对方将两人的身份再一次清晰划分开,知道自己赢了这场对于的本性的“斗争”。可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心情沉重又烦闷。

似乎自从十月开始,就没有一件事再令她感到高兴了。

处处都烦心。

她抬手指着殿门,冷脸对他说:"如果你决定隐瞒我,现在起身离开,趁我没有对你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