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臻在讲台上讲着对数函数,穿插着小小的幽默,有着他一贯的授课风格。
随着玩笑的结束,在黑板上写了一道典型例题,作图尺一指,“班长,上来做题。”
话音刚落,“啪”一声,全班都转过头朝方舟的方向看去,原本就因不小心将书碰落在地上的方舟,脸蹭蹭蹭的红起来,忙着低头捡东西。
班长王晟烨也是有些许诧异的,板书例题,通常都是方舟的活。不过也不敢迟疑,走上前拿起粉笔就唰唰唰写起来。
“很好,很规范,去坐吧。”景臻点头,话意里带着的赞许。
方舟想着,曾几何时,那是专属他的赞许。
坐在后排的小孩早就心不在焉了,一节课都没有眼神的交汇,景臻甚至都不往他的方向走,即使知道是自己犯错了,还是有点点难过。
况且,哥哥看上去并不像生气的样子,依旧的笑必露齿幽默风趣,只是,这都与他无关。
方舟是学神,可是,不是真的神。
连着一个礼拜,上下课都心怀忐忑,做着作业,身边有人走过都觉得是哥哥来了。每次同学传话说景老师找他,都揣揣地整理心情,而每次回应他的,都只是标准的老师学生对话。晚上回家也只期待着哥哥能像从前一样敲他的房门,吃饭的时候像往常一样给他夹菜。
他上课经常走神,第一次有了被叫起来却不知道老师问什么的尴尬经历。
他一个礼拜没去上跆拳道课了,体育课跑步跑到虚脱要人抬,做实验的时候打碎了好多试管又搞混了对比组。
周五的正常放学时间是两点,六班的孩子,如往常一样,做好了六点回家的准备,却被景臻一句“今天不留大家了,早点回家”吓得没一个人敢动,良久才反应过来,已有调皮的男生叫着“景老师万岁”。
景臻第一次觉得,他可能不是个好老师,因为他可以牺牲全班的学习时间,来教育弟弟。
学生们收拾书包,一个一个地离开教室,景臻第一次像个班主任一样,站在门边,对向他说“景老师再见”的学生点头示意,然后看着空荡荡的班级,只剩下方舟一个人。原本是故意掉在最后,等到他前面那人走出教室后,却是愣愣地站在讲台的位置,不敢再走近了。
景臻歪着头看他,“怕我?”
方舟呆了一秒,马上移开视线,“没有。”
景臻笑,“没关系,一会儿就怕了。”
第32章
方舟再次坐在景臻的副驾位置上,恍若隔世。
景臻专注地开车,这是一条方舟从来没走过的路线,开出市区,穿过老城区,车子驶进一个开阔的大院。
下车,景臻在前,熟门熟路地走下悠长悠长的楼梯,方舟跟在后面,听到成群的人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在觉得自己已经走到地幔的时候,突然眼前一片开阔。一个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跆拳道道场映入眼帘,方舟一眼扫去,就看到两人一组,零星的六七组,在场上踢着移动脚靶。一个个都身姿轻盈,腿法灵活,方舟虽然不精通,但也知道这些人,少则已经练了两三年了。
在一旁最佳位置独自站着的,摆着一副教练姿态的男人,看到来人,便向他们走来。方舟看到他系的纯黑的腰带微微摆动,上面绣着金色的名字“赵思铎”。
“难得有空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来人比景臻还矮了一两公分,看上去却多了几分霸气凌人,消瘦的双颊突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和颧骨,只从他穿着松垮垮的道服看来,就不难看出他一定是八块腹肌马甲人鱼线样样分明的身材了。
景臻笑,把方舟拉得更近了些,“介绍我弟弟给你认识,方舟,叫四哥。”
“四哥好,我是方舟。”方舟在外人面前的兔子模式启动,又是一脸的乖巧懂事。
话音刚落,就看到眼前笑得很开的赵思铎脚背一勾,踮起地上的小沙包,一个轻巧的鞭腿就将沙包送到了旁边斜眼偷听他们讲话的学员背上。被踢中的学员吃痛,踢腿的动作却是不敢变形。
赵思铎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哟,这吹得什么风,藏了四个多月的宝贝今天带出来了呀?”
景臻摸了摸方舟的头,这动作中的宠溺让方舟心底某根闲置了很久的弦,被拨动了一下,入耳的却是哥哥带着点讽刺的声音,“这不欠收拾着嘛。”
说完自顾自往里走,“里间空着吧,阿四,借用一下。”
道场角落里的一扇门,就是通向里间的门,其实也就是单独的小道场,平时用来练技术性动作的。景臻打开门,侧身让方舟进去,才关门。
欲关未关的时候,听到外面场地上的一阵怒吼,“全体,十圈蛙跳!”
“换上。”景臻扔给方舟一套新的道服,自己去橱柜里拿出绣着自己名字的那套换上。
看方舟穿戴好,系上段带,就朝他招了招手,道,“打吧。冷落了你一个星期,心里有多不痛快,都朝我发泄吧。”
方舟一震,他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一场兴风骤雨,自己已经做好了被抬出去的心理建设,没想到
“快点!学的都用出来。”景臻提高了音量。
方舟捏了捏拳头,即使知道凭借自己这点小伎俩根本伤不了哥哥,可是“我做不到。”
景臻笑,在方舟鼻间的危险位置虚晃了一脚,小孩一个错步,就摆出了防御姿势。
景臻没有停下来,他的出腿极快,动作繁复,方舟根本来不及反应,可是每一脚都是点到为止,甚至好几次都只是微微扫过他的刘海。随着景臻的挑衅越来越烈,方舟的斗志也渐渐被激起,反守为攻。
刚开始还有点局促,可是慢慢地就发现,他之前,想多了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伤不了哥哥”,而是根本碰不到他。无论方舟如何伺机而上,自以为找到了入口,却每每都像是撞在了玻璃上,景臻一个潇洒的扭腰,就可以轻易避开。
自方舟出了第一腿后,哥哥便也不再出招主动进攻,永远都是方舟在打,竭尽所能,景臻在让,游刃有余。
方舟开始越来越卖力,学过的腿法一个接一个不停使,好几次因为踢空了重心不稳而摔倒在地,又撑着站起来。一轮又一轮,终于,他自己也觉得,双腿越来越重,呼吸变得急促,出腿自然越来越慢,动作也是极不标准了。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小孩终于体力耗尽,打开着四肢成大字型躺在地上。而这场所谓的实战,便以方舟碰都没碰到景臻一下,而告终。
景臻走过去,俯视着地上的小孩,踢了踢他的腿,“站起来。”
方舟咬了咬唇,他觉得现在自己的身子就像是黏在地上的一摊橡皮泥,根本没有力气。可是小孩有点别扭,本来一个星期的不理不睬,他就满肚子委屈了。如今根本就是让自己拿自己当笑话看。于是,也不顾自己是不是肌无力晚期,翻过身子撑起来。
被他躺过的地板上,已有着薄薄一层汗渍。
景臻脸沉了,“想站军姿了?”
方舟没出息地一抖,立马挺直身子,张肩拔背,目视前方。
“觉得自己打得怎么样?”景臻带着笑意望向别扭的小孩。
方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调侃,这一激,更是像一团小火球一样,直直地盯着景臻,“您大可不必这样侮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