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落下,站着的两个人都慌了。方舟脑子里还是景臻刚刚威胁说要他去大厅背书的狠话,景臻却是分明知道景至要他怎么做,可是却好像是被定住了身子似的。
半天,景臻才开口打破沉默,“站好了!方舟,长辈问话不许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我从前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景至的声音不大,却是重重敲在景臻心尖。
景臻硬着头皮死咬着牙,“不是。”
景至用摄人的眸子扫了一眼人,“我是怎么教你的?”
景臻紧紧抿了抿嘴,用求恳的眼神望向景至,却被景至眸子的不容置疑震慑到,无奈吐了两个字,“掌嘴。”又实在是不忍心,跟着软了声音,叫了声,“哥。”
景至直接忽略方舟又白了一个色调的脸色,往沙发靠背上随意一靠,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皮质良好的沙发,静静得等着。
景臻虽然知道小孩该罚,但是向来讲究心理战术的景臻,看着方舟罚站罚跪的姿态就知道,他还没有想通,本来是想让人再跪上几个小时磨磨性子的,可这没想通到了景至眼里就变成了不服管教。
不过,二十多年的默契也不是摆设,景臻看着景至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才没有跟方舟真生气,于是,两步走到方舟身边,在小孩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记,“还不快跟哥认错,平时不是挺机灵的。”
方舟脸一红,从善如流,“大哥,我错了,不该跟您虚与委蛇的。”
景至抬头看人,“委屈吗?”
方舟咬唇,没说话。景至却突然严厉起来,“委屈也给我忍着!你二哥跟我学做事的时候,没有几天是能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做事的,挨打受罚什么时候还敢给我透露出一丝委屈来。更不用说你二哥根本狠不下心对你,就算真的罚得重了,你也得受着。”
“是,我知道了。”方舟被景至的气场吓到,根本没来得及去想他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被景至这么严肃的教训,好像还是第一次。
景至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对着景臻做了一个坐的手势,“谈正事。”
“嗯。”景臻知道方舟这一篇算是翻过去了,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却是故意板下脸来对方舟道,“你想好了吗?”
方舟知道景臻问的是那个他还没有给出答案的问题,瞬间有窘迫起来,可是到底还算聪明的孩子,走去景臻桌上拿了那份满是批注的企划案,“我先回去改案子。”
景臻一挥手,方舟就像是落荒而逃似的跑出那间办公室。
景至又怎么可能真的把手里的文件当作是正事,一颗心还是系在自家弟弟上,等确定方舟走远了,便问道,“是罗恺的关系?”
景臻用食指关节抵着额头,有些无奈,“嗯,还是那小孩子脾气。”
景至笑了,“真的只是小孩子脾气吗?”
方舟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身边的同事纷纷凑了过来。
“小舟啊,怎么去了那么久。”
方舟漠然地嗯了一声,他在学校不是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的学生,到了公司里也自然不像罗恺那样八面玲珑。
总有些让人分不清是嘲笑还是献媚的语气,“小景总开小灶了吧,这样好,以后企划案不会被大景总打回来,就算是我们瞿经理也经常被大景总骂得没头没脸的。还是小景总和善一些。”
方舟皱了皱眉头,没有回话。对面办公桌的两人却是你一言我一句的八卦起来。
方舟用一分钟深呼吸,而后逼自己把刚刚退回来的那份案子改了,又仔仔细细得校对了一遍。
然后便再也看不进第二份文件了。膝盖处传来的阵阵酸痛为他带来新一轮的羞耻体验,他忍不住去想景臻对他说的话,有意无意瞟了罗恺一眼,好像确实是自己心眼小了。可是,想到景臻要在办公室对他动家法,景至没和他说几句话就要掌嘴,又觉得心都凉了。
就这样一反复,方舟知道他现在如果再想要着手做企划,那根本就是在找死。离下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方舟把自己的办公桌理得整整齐齐,用消毒液擦了电脑和键盘,给角落里的盆栽浇了水,然后,有史以来第一次准点打卡下班。
这其实是从学生时代就养成的好习惯,从来都不会自欺欺人地装作三好学生的样子,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是效率巅峰,在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先决任务是要调节情绪。
方舟走到公司门口,突然被人用胳膊勾住了脖子,那人几乎是将一半体重都压到了方舟身上,本来膝盖就还疼着,闷哼了一声一个踉跄。
转头就看到罗恺那张一脸无辜的痞子脸,反倒是被他呛了一句,“林黛玉啊你,站都站不稳。”
方舟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我和你很熟吗?”
罗恺用假装出来的中肯的表情对答,“是不熟。不过,你总跟朱蕴熟吧。”
方舟跟朱蕴还真不熟,但是在他的印象里,朱蕴属于那种格外安静乖巧的好学生。方舟依稀记得那时候她因为稿子没写好被学生会长说,红着个眼眶低着头的样子,让人连多看一眼都不忍心。方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是却有着这个年龄无畏的正义感,他对上次罗恺把这个高一的小学妹带去那种烟酒迷乱的地方的事,依旧耿耿于怀。
“你到底什么意思?”方舟没什么耐性。
罗恺似笑非笑,“她今天驻唱,去看看她?”
方舟深深的皱了眉,冷冰冰的,“不去。”转身要走,身后却是传来了近乎讥讽的声音
“怕回家挨揍呀?”
第180章 番外 曾是少年(5)
十八岁的男生,再怎么稳重成熟,也还是叛逆期的顶峰,也不能对这种嘲讽挑衅免疫。
罗恺带方舟来的这家酒吧,不同于上次他们去的那种灯红酒绿歌舞生宵的地方,只看门厅装潢和进出的人群就知道这里接待的,应该都是非富即贵了。替他们开门的服务生似是认识罗恺,非常俗气地叫了声恺少。
不得不承认,罗恺的品味还是很符合自己的审美的,一进门方舟感觉,竟然还不错,灯光自然是酒吧惯有的暗,但是吧台边缘和地板上的幽暗蓝光却恰到好处地装饰了整个场地,一点都不会觉得不舒服。背景乐是一首很小众的西班牙语民谣,没有厚重的低音炮,方舟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调酒台那边发出的冰块碰撞声,可是邻桌那五六成群的少年们似是在讨论什么说得面红耳赤,却一个字都落不到方舟耳里。
正观察得出神,就听一旁的罗恺对服务生熟念得打了一个手势,“叫Aniesa上来吧。”
服务生眼里闪过一丝为难,却马上调整姿态,“是。恺少稍等。”
罗恺拿起醒酒器给方舟倒了早就送上来醒着的红酒,等人走了才漫不经心地解释道,“自家场子,不用担心。”
方舟抬了抬眼皮,刚开始要琢磨这句话,就听见罗恺诧异的声音,“你哥没跟你提?”
方舟摇了摇头,“他估计不会想让我知道。”
“嗯,没事,朋友总给交吧。”罗恺倒完酒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名片夹,抽了一张递过去,笑得很绅士,“A市的夜店,会所,酒吧。有事打这个电话就好了。当然,我们上周去的那种,可能不管用。”
罗恺家里,竟然是经营娱乐场所的。
方舟用一秒钟消化罗恺话中的意思,皱了皱鼻子,“我用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