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其他学生盛过汤递过筷子?”方舟的头往前凑着,一股不饶人的气势。
景臻无奈,“没有。”
“学校有心人那么多,景校长不怕太高调吗?”方舟愤愤地又往嘴里送了一颗虾仁,就像嚼仇人似得嚼的很用力。
景臻好笑地看着他,一脸轻松坦然,理所当然地道,“我想讨好我弟弟,你告诉我还要怎么低调。”
方舟猛地抬头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听到,幸好并没有不识趣的老师与他们坐得很近,不满地看了景臻一眼,埋头努力吃起饭来。
景臻忍着笑看方舟,终于体会到了,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你吃饭的人,这句话。
从食堂走回教学楼要穿过一整个操场,景臻终于没有勾搭住方舟的肩膀,只是并肩和他走着。
“哥,”方舟用确定只有景臻能听到的声音道,“我考虑好了,跳级就跳吧。”
景臻漫不经心地哦一声,手插在裤兜里。很少有人走路的姿势能像景臻一样,既有年轻洒脱的帅气,又有精英干练的稳重。
方舟低头躲着迎面刺眼的阳光,“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景臻继续漫不经心,“申请都已经递上去了,估计下周就能批下来,今年九月你就去高三。”
方舟诧异地看着景臻一如既往果敢的侧脸,“哥什么时候递交的?”
景臻笑着看向他,因为直射进眼里的光线微微蹙起眉,牙齿却在阳光的反射下白得可以去做代言了,“你说要去美国那天。”
方舟顿时哑口无言,张大着嘴停在原地愣住了。
景臻走了几步才回头,一脸嫌弃,“那么不了解我,你要怎么开口让我教你跆拳道?”
刚才上药的时候方舟那点藏着没找着机会说的小心思,根本就逃不过景臻的眼睛。对于景臻来讲,有时候静静等着看着方小舟怎么琢磨着盘算着他那些小心思,不知什么时候,变成的一种乐趣。
方舟也笑了,往前踱步,脚底的草坪被他踩着了,又挺直起来。
“那哥愿意吗?”
景臻略一挑眉,看了一眼身后的教学楼,道,“上周的成绩总结做了吗?”
方舟疑惑,小心地道,“做了。”
“在哪儿呢?”
“教室。”
景臻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你去拿了送到我办公室,要是比我先到,我就考虑考虑你的要求。”
还没有等到回应,景臻就看到方舟风一样地转身跑去,矫健的背影有着专属青春的骄傲和洒脱。
他慢悠悠地抬起脚步,迎着灼热的阳光,在方舟看不到的地方,缓缓朝着他的背影靠拢。
很久过后,景臻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渴望做这样一个哥哥,陪在他身边,陪着他哭陪着他疯,陪着他难过和喜悦,恨不得把所有能力都授予他,然后用余下的人生看着他发光。
是。
总有回家的人,
总有离岸的船。
第134章 番外 农夫(1)
A市的夏天是沿海城市典型的湿热,空气里的水蒸气像是要把行走的人们催化成熟似得,不断渗透进皮肤里,每一个细胞都躁动起来。
这已经是连着三周了,景臻每天一到家,就直冲浴室,每次都要呆上个把小时,掐着晚饭时间才出来。
二少爷的头衔下,景臻确实从小就是个形态得体干净整洁的小孩,但倒也不至于出一身汗就洁癖似得浑身不舒服起来。
景臻走进餐厅的时候,云姨正端上最后一个菜,她放下盘子就转身就将餐厅里的温度又调高了几度。
景至蹙着眉头看向褪下衬衫西服后仍旧稚气未脱的景臻,声音不禁就严厉了,“去把头发吹干!”
景臻咬了咬嘴唇,没有答是,转身又上了楼,背影里尽是十六岁的倔强。
“臻儿最近都没有胃口。”易安安替景升鸿盛着汤,等景臻走远了,才缓缓开口。
景升鸿接过碗,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更是随意,“那么大人了,自己会吃。”
易安安端起筷子,却没有夹菜,略有所思地道,“吃饭像是吃药似得,昨天云姨特地做了香椿蛋饼,看他下咽,像是多困难一样。”
可能天下母亲对孩子的关怀都如出一辙,细微到每一寸表情里。
一旁端坐的景至微微低头勾了勾嘴角,“妈是嫌我罚得狠了。”
易安安转头认真地看着景至,她其实心里清楚地很,对于景臻的教育问题,她是完全插不上手的,但出于母性的本能,还是难免心疼起来,“都三个礼拜了,他毕竟是景家的二少爷。”
景至扬着笑,用筷子熟练地拆着鱼骨,然后给易安安夹了一块方整的鱼肉,答话的样子,恭敬里不失亲密,笑容里包裹着温和粘腻,“妈说得是。我们的二少爷,一定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知道我求情没用。”易安安语气里透着女人家的无奈和焦灼,“但臻儿也正值叛逆期高峰,你又一寸不肯松手,总怕你们两个对着杠上。”
“他敢?”景至微微正色,“妈,我说好了一个月,就一天都不会少。他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就不仅仅是扫厕所那么简单了。”
易安安听得出景至语气里的坚决和认真,他知道这个大儿子说一不二的性格像极了他父亲。就像从来都不敢挑战景升鸿的权威一样,易安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会对景至的决定妄加评论了。
只是这一次,实在是心疼。
往日里打得再狠,也不过是关起门的家事。而这次景至竟然让景臻在公司扫起厕所来,一扫就是一个月,公司上上下下二十多层的厕所,都包在了景家二少爷身上。纵使景臻穿着陈旧的工作服带着口罩,但那凌厉果敢的眼神,骄傲倔强的背影和脱俗不凡的气息,不出三天,内部就已经传开了。
易安安是不会去公司的,然而就从她的耳目那里听说的,就足够让她揪起心来,“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面子,别说他本来给自己的压力就大了,这才进公司不到一年,什么事不能慢慢教。”
她语气里逐渐递增的埋怨终于让一旁的景升鸿按捺不住了,顺手将喝空了的汤碗塞到易安安手里,语气里倒是充满了包容,“好了,景至有分寸的。孩子的事,我们不用管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