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不承认,唇角上升了几个像素点,眼睛里却?明晃晃在笑。
阿妮稍微松了手?,鲛人又扑上来?,双臂绕住她的肩膀。这次没舔,脸颊黏着她磨蹭。
这个磨蹭的动?作跟记忆里小多的撒娇相同。阿妮钳住他的下颔,鲛人不躲避地看着她,将下巴放在她的掌心。
不会说话,所以用学哥那把好嗓子哼唧,音节一个个黏在一起。阿妮把手?伸进他嘴里,掰开牙齿,尖利的牙抵着她的指腹,而对方露出茫然的神情,忽然幸福地舔起她的手?。
“完了……”阿妮推开他,走?到笼子里,她扫了笼子一眼,一边调试设备一边道,“想办法换回来?,别着急,我先试试。”
这是跟流说的。
不管哪个,总之是先跟能听?懂那个说的。
阿妮把能源块嵌回去,反手?用掌根咔哒一声推入。打开,随后抓起鲛人的衣领,倒是不怎么反抗,只是她一泄劲儿就站不稳,就算鱼尾在缺水情况下本能地变为双腿,但?对方不会走?路。
没办法,阿妮搂着他带过来?,单手?压住对方的肩,把耳机形状的提取器拿出来?戴到他头上,顺便擦了一下鲛人额头上的血。
鲛人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样操作可以吗?”凌霄蹲在笼子前观察这个怪物,他抬手?在怪物眼前晃了晃,对方不理他。
“他连路都?不会走?,总不能指望这玩意儿明天上台吧。”另一边塞进蠕动?的血肉怪物里。
阿妮调了一下设备细节,启动?。
电流滋地一声连通,某种能量在空气中?涌动?。阿妮仔细观察屏幕上显示的数值和波长。
两分钟后,机器停止,失败。
她不信邪地又重新调试了一遍。
第二次维持了四分钟,依旧失败。
第三次五分钟,还是失败。
就这么尝试了一小时,坐在旁边一直十分乖巧地鲛人忽然抗拒地试图摘下设备,磕磕绊绊地说:“不……不要。”
阿妮愣住了,盯着他的脸。
“流”更加认真,他坐姿端正,发音不准:“……不要。不要,进到我,进我脑子里。”
阿妮喃喃道:“你还是个语言天才……什么进到你脑子里?”
数据一直在变。
她推测这个过程中?肯定有思维在不断提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流躯体里的意识不断增强,而小多身?体里的那道意识流不断减弱,似乎顺着仪器全部?聚拢在了鲛人的身?体里。
鲛人毕竟是一个成?熟完整的高等种族,跟多眼怪这种异常融合出来?的怪物不一样。
“……别的。”他的语言功能变清晰了很多,“别的进……”
阿妮再度按下了启动?。
这一次,提取过程足足有十分钟。阿妮沉默地观测完全程,依旧失败,可是小多的怪物身?躯已经进入深度沉眠,失去反应,生命体征微弱到近乎脑死?亡的地步。
仪器停止后,阿妮走?过去摘下鲛人头上的仪器,他抱住了脑袋急促地呼吸,在阿妮靠近后下意识地揽着她的胳膊,黏腻又可怜地磨蹭,断断续续地说“……不要用他,不要用别人……”随后,对方捂住了刺痛的头,倒进她怀里。
她听?到怀里的鲛人胆怯发抖的声音:“……阿妮。”
“流?”阿妮也不确定。
对方闭上嘴沉默了几秒。声音流露出极其真实的恐惧害怕,他回到了躯体之内,但?还多了点什么,流无法预测自己的脑子里到底多了什么直到他忽然又用脸去蹭她戴着驯兽师手?套的指节。
阿妮歪着头看他,眯起眼:“小多?”
“主……咳、咳咳。”流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哇、哦。”阿妮无情绪的赞叹,但?往往是这样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才证明她真的很惊讶。粉红瞳孔逼近,盯着鲛人冰蓝色如?水晶的眸,“都?在你脑子里?”
流猛地推开她。
阿妮抱着胳膊,鲜红手?套极为紧密地贴合她的肌肤,手?背上凸起的一点骨骼勾勒出一道清晰线条。她的指尖搭在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臂,很有兴趣:“那你现在到底是谁。”
他的视线被阿妮的手?指动?作吸引了。
被驯服的“动?物”会强烈注意驯兽师的动?作指示。她是多眼怪的驯养员,比任何人都?能捕捉到它的细节。那双蓝眸忍不住跟随她的手?指轻微颤动?,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当然是我。它只是一个只会简单思考的畸形合成?体,最多只是杂质,等下、等等……你不要靠近我!”
阿妮只是走?过去,他就应激地回头要离开。流身?后骤然响起金属鞭子解开落地的喀嚓声,他一下子迈不出脚步。
……控制不了。
他是马戏团的舞者?,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流从未如?此崩溃过,巨大的恐惧凶狠地将他的意志啃下来?一块儿,他简直想跪在地上求求自己这双腿,别愣着了,快动?啊,离她远点不就好了!
今晚到底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咽不下这一口气?
又为什么要追着那个不要脸的藤族动?手??!为什么,为什么!你是疯了吗?她在学校把你打败过一次当众羞辱还不够吗?早就应该离她远远的,到底有什么咽不下去的、有什么不甘心的,现在好了吧!
无论他心中?怎么崩溃怎么祈祷,脚步还是牢牢定在原地。身?后走?近的声音像是一步步踩在他心脏上,阿妮的身?形出现在肩侧。
她握着鞭子,收拢折叠的金属鞭挑过他的下巴。阿妮审视地从头扫视到尾,叫了声“小多?”
流的脑海里一阵混乱。
不要再叫这个名字、不要再叫了!有什么东西汹涌地冲了出来?,他的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多眼怪不太会用人类的喉咙,它的意志占据上风时,会变得言语笨拙,颠三倒四。流摁住额头,剧烈呼吸,像一个旁观者?注视着自己的身?体被夺舍一样,听?到自己的声音叫她:“……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