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得徐攸虽然看起来坦坦荡荡、正义凛然,但这个人更难以捉摸。他擅长通过观察来判断别人的身份、能力、职业、心绪,那么他也清楚要怎么才能够完美地掩藏自己的心绪。
所以很多时候,沈砚一直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很多东西都是在重新改写的原著里知道的。但也有很多东西,并不会透露在那上面。和徐攸相比,傅靳年也显得那么容易被看透了……
沈砚打了一个哈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得太多了,也或许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做了。醒来后他总觉得有些困倦,想要继续睡觉。余光看见傅靳年依旧紧紧凝视着他,沈砚说:“我想回家。”
傅靳年说:“回家去干什么。在我这里不好吗?”
沈砚说:“待在我自己那里才舒服一点,你这里我不喜欢。”
“不喜欢?”
“有一种极为空荡、冷清、虚假的感觉。”他将自己真实的感受说了出来。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先转身回到卧室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能穿的衣服。
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傅靳年脸上的神态凝滞,骤然地陷入寂静里。和这冷寂、凄清的空间融为了一体。显露出一种茫然的空白感。
沈砚没让傅靳年送到门口,他不知道谢宸在不在家。如果谢宸在家,他不太想看见两只狗撕咬的情况。毕竟他们都在认为对方才是正宫,谁知道两人真的对上会发生什么。
他慢慢地踏上楼梯,打开门之后并没有看见谢宸在沙发那里,他就以为谢宸真的不在。但走近几步去后,就看见那蜷缩在他卧室门口的男人。
他将自己原本高大宽阔的躯体,蜷缩成这么小的一团。好像极为没有安全感。不知道他到底这里蜷缩了多久,只感觉在这样的躯体上出现了凄冷、可怜的感受,好像也沾染了那无法驱散的严寒。
他似乎听到了沈砚的脚步声,缓慢地睁开眼睛,满含失落、晦暗的眼睛看向沈砚所在位置。脸上的伤痕还没有消散,依旧挂在他脸上最显眼的位置。
谢宸从地上坐起来,脑袋低垂着,脊背靠在卧室的门上,声音听起来极为喑哑干涩,他说:“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算算时间,他好像真的在傅靳年那里待了快一整天。眼前的谢宸像是养在家里的狗,主人一整天不回去,就开始害怕被主人抛弃,只能可怜地蜷缩在主人的卧室门口进行没有尽头的等待。
沈砚走上前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的同时,伸手抚摸了谢宸有些冷硬漆黑的头发,他说:“别在这里睡。”
他确实不知道在谢宸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一般来说,能够和主角牵扯上关系的角色,一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从面见谢宸的第一眼,在他的身上看见的就是如此灰败的颜色,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概就是沈砚暂时让他住进来之后,这种阴郁到暗沉的灰败的颜色减淡了很多。可是今天这种颜色又以极为可怕的速度爬满谢宸的全身了。
最终沈砚还是加了一句:“别担心,我回来了。”
他感觉到谢宸全身的肌肉在这一刻,总算放松了。
谢宸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他站了起来。明显能够看见沈砚身上的痕迹,还有他躯体上散播而出的陌生沐浴露的味道,但他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一样,没有再对沈砚的事情进行多余的询问。而是默然地坐到沙发上。
看见那坐在那里,依旧低垂脑袋的可怜的身影,沈砚又没忍住,问了一句:“吃饭了吗?如果还没吃饭,记得自己去找点吃的。”
“嗯。”
他只是这样回答了一声。那身影依旧安静地在那里,背对着沈砚而坐。
沈砚见他除了情绪低落没有其他看起来奇怪的地方之后,他实在承受不住困意,就回到卧室睡觉去了。整个室内又陷入一片寂静,起居室没有开灯,这里昏黑一片。这一抹高大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忽然,在这寂静中,传来奇怪的窸窣声响,像是糖纸被蹂/躏挤压。但是在谢宸的手里,根本就没有糖果。最后在极为昏暗的光线中,那只宽大的手从嘴里拿出一枚根本就没有被打开过,还包裹着糖纸的糖果。
这一颗糖显然是之前沈砚随意丢给他的,现在他又将这颗糖放在嘴里,用舌尖舔舐、亵/玩,也用牙齿将糖纸咬得窸窣作响,在这黑沉的寂静中,这奇怪的声响显得极为刺耳又诡谲。
?[38]跟踪狂38
徐攸睁开眼睛。睡眠不足导致眼睛产生的刺痛已经让他无法忍受,他皱着眉头从这里坐起来。熬夜致使心率加快,也出现一种极为明显的恶心感,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咽喉呕吐出来。
他缓慢地从床上起来,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东西,到了卫生间内的盥洗池前,就任由这种感觉冲破。但他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因为他还什么都没有吃。
伸出手胡乱地去找卫生间的灯。亮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毫无预兆地落满了整个屋子,也使得他本来就刺痛的眼睛无法适应光线,从而流淌下生理性的泪水来。徐攸抬起头,在镜子里看见现在的模样。
脸颊以不正常的速度消瘦,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脸色呈现死一样的苍白。倘若任何一个人见到徐攸,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命不久矣。
眼睛已经倦怠地耷拉着了,明明已经疲惫得浑身没有力气,但是脑子却是极为精神的。徐攸打开水龙头,让这冰凉的水珠铺在自己的脸上,好让自己的好上一些。
一瞬间的清凉感,暂时驱散了倦怠和恶心感,他慢悠悠地走出卫生间。打开了卧室的灯,于是就能够看见在这卧室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铺满的都是同一个人的资料、照片、调查结果。
修长苍白的手捡起地上的资料,一点点收拾起来,整齐地放在一旁的桌上。他有些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弄得这么乱了,太阳穴以一种惊人、可怕的速度鼓噪着,散发一种无法让人忍受的刺痛感。
他不禁想到,刚才他是睡着了吗?是睡着了吧。要不然这么长时间不睡觉的他,这种难受感会更加浓郁。只是他旺记了他是怎么睡着的,因为自从开始调查这桩案子开始,他就没有睡过好觉。
特别是开始调查沈砚之后
“沈砚……”
徐攸坐在床上,指腹轻柔地抚摸照片上这张明艳、漂亮的脸。纸张上出现一些明显的褶皱,像是被什么揉在一起、拢在一起。于是他想起来,他是怎么睡着的了。
他将这些属于沈砚的资料还有照片全都整理在一起,抱在了怀里。这些资料很多,他做了很多的调查和努力,让他将这些东西整理起来抱在怀里之后,怀抱就被塞满了。好像真的在拥抱一个人一样。
他好像就是这样,在浓厚的油墨当中睡着了……他低下头去,将这资料拿起来,将鼻尖凑近过去,要在这上面继续嗅闻,希冀能够从中再榨取一点味道来。
为什么要将不属于自己的罪孽揽在自己的身上?为什么要模糊一切事实的真相?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任何帮助?为什么要拒绝他的靠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绪中,骤然出现宛如漆黑浪潮中的念头,这样可怕的掀涌过来,让他无法控制地攥紧手中的纸张,将其揉得发出在这寂静中显得刺耳的声响。
他将整个脑袋深深埋入这已经揉皱成一团的资料当中。骤然地,他像是猛然惊醒,慌张地将资料铺开,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抚平照片上的折痕。
“对不起。”徐攸说,“给你造成麻烦了。”他一遍遍用手指抚平照片上的折痕,一遍遍说:“给你造成麻烦了,对不起。”
手机屏幕忽然响了一下。徐攸的动作一顿,也像是骤然惊醒一样,躯体显得僵硬。半晌才缓慢地去找手机。
在一堆杂乱的纸张下面总算找到被埋葬的手机,他打开锁屏,映入眼帘的就是之前他反复观看的那张照片,因为一直在看,手机锁屏的最后一幕也是如此。那么再打开,依旧也是如此。
沈砚漆黑的头发散乱地稍微遮挡眉眼,在这白皙的肌肤上呈现清艳漂亮的颜色对比。莹白修长的颈项因为并不合身的睡衣展露,上面殷红的痕迹极为淫艳昳美。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怠懒、散漫之意,像是餍足的猫在晒太阳。他心情很好、很满足。
这是从沈砚这极为浅淡的表情里能够看得出来的。
徐攸怔怔地盯着这张照片,半晌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