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还要赖床吗?”
乌云抬起钳足蹭了?蹭虫母的脚心,引得装睡的青年不可抑制地颤了?颤足趾,下意识收拢了?腿。
阿舍尔慢吞吞睁眼,在视线未曾完全聚焦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已经彻底恢复的虫群们像是哄小孩一般,你一句我一句安抚,甚至是猜测虫母下一步奇奇怪怪的担忧点在哪里
“妈妈睡舒服了?吗?一会儿要不要吃点什么?”
“现在妈妈想做什么呢?”
“实验室里的试管我和伽德都?给织了?小毛衣,一会儿妈妈要看看吗?”
“妈妈刚才我去看了?看野犬一家子,都?在窝里睡觉呢。”
……
叽叽喳喳的声音回响在阿舍尔耳边,他低着脑袋,半晌沉默不语。
一直被?虫母当枕头靠着的旦尔塔微妙地察觉到什么,祂迅速冲着几个同族使了?使眼色,当说话声逐渐平复后,旦尔塔才用猩红血肉构成的藤蔓小心蹭了?蹭阿舍尔的指尖。
然后被?青年反手紧紧握住了?。
旦尔塔带有?几分故意道:“妈妈怎么了??”
“……没事。”阿舍尔佯装没事抬头,但发?红的耳廓却暴露了?他藏起来的不平静。
伽斓若有?所思,“妈妈的筑巢期过了??”
“应该……过了?。”
阿舍尔抿唇,“筑巢期”三个字就像是某些羞耻记忆的开关,只?要一提起,就能让他被?迫想到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怕试管冷喊着子嗣去给盖被?子,心疼被?人踩的地毯,关心一直“上班”的马桶,抱着乌云的脑袋说这金发?和垃圾前夫哥有?几分像……
他一想到乌云金灿灿的板寸、实验室穿着毛衣的试管,以及镶金边的马桶,就更觉得头疼了?。
“这两天,辛苦你们了?。”阿舍尔说这话的时候,声线都?有?些控制不住地颤,他也没想到筑巢期的自己能那么奇怪。
不过,最让阿舍尔意料之外的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筑巢期每一次奇奇怪怪的想法,均得到了?事事有?回应的待遇;就是他自己回想起那些事情的时候,都?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可虫群子嗣们,似乎从?未觉得不耐烦。
每一个无厘头的发?问和要求,哪怕再天马行空,他都?能在虫群中的每一个成员身上得到最真诚且妥帖的回应。
就好像当你提出棒棒糖可以飞的时候,周围的同伴不是嘲笑?你的臆想,而是陪你思考怎么才能让棒棒糖飞起来。
阿舍尔忽然抿了?抿唇,露出了?一个不那么明显的浅笑?,恢复状态后的羞耻心令他耳廓发?红,但这颗容易害羞的心脏却饱饱涨涨,像是被?什么甜兮兮、暖融融的蜜糖填满了?似的。
他冲着虫群们露出了?一个更加清晰的笑?容,“谢谢。”
“妈妈不用对我们说谢谢。”伽玛歪歪头,湿漉漉的小狗眼里闪过几分不好意思,“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可在阿舍尔从?前接受过的教育和经历的生活里,没有?什么事“本该如此”的,基于虫族社会的特性,阿舍尔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轻声道:“那也不会耽误我的感谢。”
说着,阿舍尔眨了?眨眼,那张漂亮却时常布满冷意的面孔上,增添了?几分薄薄的温柔,“总之这段时间还是辛苦你们了?,筑巢期的那些反应……我确实比较意外。”
何止是意外,那简直就像是被?附体了?一般的失控,在此之前阿舍尔根本想象不出来自己会变成那副样?子。
“不辛苦,”乌云咧嘴,抬手抹了?一把自己格外扎手的金色寸头,“妈妈那个时候很可爱。”
最会阴阳怪气、给虫挖坑推着人家往下跳的迦勒立马开口,从?不停歇地给自己的每一个同族穿小鞋,“哦呦,你的意思是妈妈现在就不可爱了??”
乌云:拳头硬了?.jpg
“那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乌云反应迅速,“妈妈什么时候都?很好。”
这回,乌云学会了?反向告状,“妈妈,迦勒偷拍了?你好多视频!”
阿舍尔一顿,转头看向忽然安静装死的始初虫种,幽幽道:“什么视频?”
“……没什么。”迦勒死鸭子嘴硬,“我能拍什么视频?乌云在哪儿胡说旦尔塔你干什么呢!?”
那一瞬间,迦勒的声音都?有?些尖锐。
在迦勒试图蒙混过关的时候,旦尔塔的尾勾慢吞吞卷着个联络器摆在了?虫母的面前。
阿舍尔接过联络器,看到上面还设置有?密码。
塞克拉立马打小报告:“密码是妈妈的名?字!”
落在联络器上的手指一顿,阿舍尔看了?看已经彻底闭眼听天由命的迦勒,又看了?看周围这一群似乎在等着看热闹的虫群。
他没着急打开,而是手里把玩着联络器,慢条斯理?地问:“只?有?迦勒拍过吗?”
这话一出,原本叽叽喳喳试图告状的虫群们安静了?,倒是迦勒立马抬头,说话那是一个激昂有?力道,“妈妈他们都?拍过!我做担保!”
在外人眼里恐怖且威慑力十足的虫族高层们,此刻在虫母面前就像是一群为了?饼干到底属于谁,而彼此争吵不休的幼儿园小朋友,甚至如果?不是因为阿舍尔就坐在虫群之间,他毫不怀疑,这群越活越幼稚的家伙们一定会抱在一起再打一架。
心里无奈又好笑?的同时,阿舍尔把联络器扔在了?迦勒怀里,轻声道:“我不看,拍了?就拍了?吧……”
顿了?顿,黑发?青年垂下铅灰色的眼眸,略微有?些不自然道:“你们自己藏着就行。”
言下之意,只?要别被?我看到,也别传出去,那你们拍了?什么我都?不会过问。
从?前一直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裹在壳子里的虫母,也在尝试着露出自己柔软的那一面,他甚至会努力克制某些在虫族社会并不流通的羞耻心,去偏宠一下子嗣们奇怪甚至有?些变态的小爱好。
阿舍尔想,只?要我没真正看见,那就没关系的。
于是有?关于偷拍视频的事情被?虫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那些存在于筑巢期的“黑历史”,也被?阿舍尔选择性地遗忘,当然试管上的小毛衣被?伽德、伽斓收了?起来,马桶上的那一层金边,也又一次麻烦缪完全拆除了?。
只?是此刻的阿舍尔永远无法料到,下一年他的筑巢期内,他依旧如这回一般,眼泪汪汪地坐在旦尔塔怀里,和虫群们哭诉着每天都?加班的马桶,以及躺在实验室内无人问津的试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