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什么。”
“什么?”歌利亚看向声音沙哑的旦尔塔。
明明是?前一晚才拥有和虫母结合机会的幸运儿,但?祂此刻看起来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或许是?致使始初虫种昏迷的药剂作祟,或许是?清醒后面对只剩下?自己的床铺,总之?不管是?哪一个,都足够令这只向来沉稳、难辨喜怒的始初虫种大受打击。
在祂的尾勾抑制着防范本能的时候,那截针管则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
发生?在清晨时的一切历历在目,旦尔塔回忆,自己在那一瞬间的时候真的无法反抗吗?在注/射/器内的液体进入祂的血管时,祂真的只能任由自己昏迷、任由虫母离开吗?
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但?旦尔塔知?道,这截豁口,是?祂亲自为虫母打开的。
垂落在祂身后的尾勾颤了颤,像是?霜打的茄子,了无精神气。祂思索着,是?什么让妈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是?祂,还?是?他们……
乱七八糟的想法流转在旦尔塔的大脑里,祂面色冷凝,冲着歌利亚沉沉地开口,“我说,那张纸的背后,是?什么。”
那里似乎是?祂之?前忽略掉的一部分被晕染开的字迹。
歌利亚拧眉,刚想翻转纸张,就被急性子的迦勒抢了过去,“磨磨唧唧,我看看!”
普普通通的白?纸因为沾染了虫母的字迹而变得格外珍惜,迦勒抢夺的动作看似粗鲁,实?际上一点儿劲儿都没使,同样怕纸张被撕坏的歌利亚几?乎是?在看到对方伸手的同时,也松开了自己捏着的力道。
祂们谁都小心翼翼。
纸张安然无恙,很快在迦勒的手里被翻了一面。
其?他不认识字的虫群们急急慌慌,迫切地想知?道妈妈曾留下?过什么样的内容。
“哈……”
低头看着文字的迦勒却忽然笑了一声像是?生?气又无奈,还?充满了一种强烈的自嘲。
旦尔塔垂着眼皮倚在门框,始初虫种体内强大的细胞消化、分解着残留的药剂,祂的躯干越来越有力量,暗淡的猩红色竖瞳也褪去雾气。
祂看向笑容褪去后嘴角紧绷的迦勒,尾勾晃晃悠悠,勾走了那一截纸张。
歌利亚眼底拧着霜,看了看迦勒,又看了看指骨捏着纸看了便不懂的旦尔塔,“到底写了什么?”
啧。
只见白?纸的背后,被晕开的墨迹潦草留下?了两句话
“我不喜欢你们那样看着我。”
“我害怕你们会撕碎我。”
似乎是?因为当事人的沉吟和思考,笔尖的墨迹落下?了一片椭圆,而在暗色之?后,是?另一句话。
那大抵是?虫母犹豫后才又加上去的
“你们能拟态出我喜欢的审美,却没办法变成?我喜欢的模样。”
沙沙。
是?旦尔塔的手指摩擦纸张的声音。
祂嗤笑一声,锁骨胸膛上印有那些来自虫母、却即将愈合的咬痕,声音轻得厉害,“……妈妈,他啊他怕我们。”
不是?具体的谁,而是?饱含了他们全部的“们”。
比起虫母单纯因为喜好的厌恶,更令虫群痛苦的是?来自虫母的恐惧。
妈妈怕他们。
妈妈为什么会怕他们?
“……为什么?”乌云拧眉,俊朗的面孔上一片茫然。
塞克拉也同样不知?所措,“我们吓到妈妈了吗……什么时候?”
层层叠叠的疑问堆积在虫群的心里,在歌利亚和迦勒同样皱眉沉思的时候,旦尔塔忽然转身跳下?了创始者号。
迦勒:“你要去做什么?”
“去找妈妈。”
旦尔塔只是?一个开头,伴随着祂的离开,其?他虫群片刻都不犹豫,分别奔向荒野的四周。
原本还?聚集在一起的芬得拉家族成?员们相互分散,在虫母失踪的空隙里,他们每一只虫的速度都被提升至最快,哪怕即将抵达极限、哪怕喉咙里呛着血腥,他们依旧脚步不停,试图翻遍始初之?地的森*晚*整*理每一寸土地。
从荒原到松林,再从湿地到雪原。
芬得拉家族的子嗣们在接连的数天里横跨始初之?地,虫群们找了一天又一天,直到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属于?芬得拉的记号,他们才终于?带着失去了至宝的茫然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像是?一群被主人扔掉链子、冷漠抛弃的狗,蹲在垃圾堆里,接受着自己从家犬变成?流浪野狗的身份转变。
然后,他们哭了。
被砍断钳足都不会哭的雄性虫族们茫然低头抬手,接住了第一滴从自己脸上滑落的水珠。
从温热变得冰凉,泪水缓慢地雄性虫族的手心里聚集了一滩晶莹。
就像是?数天前跪坐在床铺上,感官钝化而面无表情流泪的虫母一般,眼泪是?无声的,眼睛是?赤红的,可汹涌在胸腔内的情绪,却陌生?又怪异。
直到此刻他们才有实?感
他们弄丢了妈妈。
他们想找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