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落网的囚犯,必然?是最难将嘴撬开供出同伙的那一个。
黎烟的本意是永永远远做一个缩头乌龟,她以为不将这些事放在明面上至少就能保住体面,她从没想过要为这段动心做个四边形战士,她不想与谁斗争,更不打算为这种阶级问题抗争到底。
可是当事情被几?乎赤裸的揭露,当孟斯奕对她一再让步,当听见老爷子提起小姨时语气中的鄙夷与不屑,当一些陈年旧事被再次挖出,当孟斯奕勇敢抗争,而她的怯懦成为老爷子唯一嘲讽他?的理由?,黎烟忽然?觉得?,做个耳聋眼瞎的人实在不畅快。
黎烟放下筷子。
“爷爷,”她目光坚定,当着满桌人的面,“那个人是我?。”
而后起身,走至孟斯奕身边,朝他?伸出手。
短短几?步,她走了太多年。
可她想,这一生总要有些欲望和执拗,使?人疯魔,叫人不到黄河不罢休。
孟斯奕同样起身,与黎烟十指交握。
好?在她并非孤立无援,与她并肩的人总会和她风雨同舟。
看着他?们相握的手,老爷子的脸色更阴冷几?分?,丢下一桌人,老人让两人跟他?进书房谈话。
孟斯奕在她耳边说:“如果不想,你?可以不进去。”
黎烟摇头:“今日我?要做与你?并肩作战的人。”
男人闻言欣慰地?揉揉女孩子的脑袋。
一楼的书房不常有人使?用,除了一架子没怎么被翻阅过的书本之外,没什么多余的物品,房间中充斥一股冰冷的空旷。
老爷子背对他?们而站,似是表明某种绝不妥协的态度。
反对的理由?不必特地?言明,很明显,门当户对在老一辈眼中是无比重要的事。其?实黎烟也并不反对这种看法,然?而理论是理论,谁让她动心了呢?
大不了,她想,不攀附他?的门楣就是了,名正言顺于她而言并非天大的事。
“小烟,还记得?当初你?刚来的时候向我?承诺过什么吗?你?说你?没有攀附权贵的心思,自知身份,不会有妄念,如今你?做到了吗?”
孟斯奕挡在她身前:“爷爷,别为难人。”
老爷子十分?看不惯他?这种草木皆兵的姿态:“我?说什么了你?就这么紧张?”
黎烟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手轻轻捏了下孟斯奕的手,以示安抚。
“爷爷,这件事是我?失信于你?,但有一件事我确实没有骗您黎烟没有攀附之心,也不打算做孟家的儿媳,那是小姨想得?到的,不是我想要的。正因为想得到,她才会想要您的认同、在意您的态度,可是黎烟天性?散漫,不在意这些。”
“不打算做孟家儿媳?”老爷子冷哼一声,“小丫头,你?别太天真?了,没有名分?的话,你?打算以后以何种身份出现在这种家宴上?逢年过节,会亲访友时你?又该如何说?黎嫣嫣当初与阿奕那么大张旗鼓、轰轰烈烈,你?做好?准备被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了吗?别嘴硬说你?不在意无关紧要之人的看法,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圣人,口水就是能淹死人,何况是在这个圈子里。”
话虽难听,但不可否认句句在理,她连日的逃避无非就是因为这些,爱到浓烈之时与全世界为敌也不在话下,可若是待到爱意迟暮之日,当初的勇敢与执拗将变得比笑话更可笑。谁也不能保证什么,因为保证也没用,爱是一件太瞬息万变的事。
黎烟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只说:“让我?们试一次吧,爷爷,即便这是个错误,也请给我?们一次错到底的机会。”
“小烟,年华易逝,尤其是女孩子。”
孟斯奕想起孟思娴从前对他?说过的话:“爷爷,即便不犯错,年华也是要逝去的。”
老爷子狠狠白?他?一眼:“歪理一堆。”
当日的谈话并没有争出一个结论,老爷子没说同意,却也没有继续坚决地?表达反对。
他?破坏过一次孙子的姻缘,差点令祖孙间的情义破碎,叫孟斯奕孤身那么多年,如今他?已年迈,很多事的是非对错反而模糊起来,他?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
错就错吧,让他?们自己撞个头破血流。
老人将他?们赶了出去,独坐在窗边摇椅上发?呆。
庭院梨花冒出嫩芽,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春了。
那晚,在孟颖姗姗来迟之前,老爷子一直待在书房。
餐桌上,孟思娴努力调动大家的情绪,尽量让这顿饭还算体面的吃下去。
晚晚妈妈不知是没有意识到桌上几?人的尴尬,还是故意为之,她对小林说:“放心小林,小姑娘年轻时难免会生出些荒诞的想法,但她早晚会醒悟的。”
孟思娴神色淡漠夹一筷子菜在盘中,“小烟又不是在做梦,为什么要‘醒悟’?”
“不是做梦吗?”晚晚妈妈面上仍是笑着的,“孟家怎么可能接受一个毫无背景的人?何况阿奕当初与她小姨的事谁不知道?要我?说,也只要瑶瑶这样的女孩才能跟阿奕相配。”
璐瑶扯着嘴角勉强回应一个笑。
孟思娴将目光投向孟泽:“孟泽,你?说我?们家缺照着轨迹走的人吗?”
听到姐姐的问题,孟泽放下筷子,他?在家是个话很少的人,对于一切争执讨论都习惯保持沉默,作为这个家中最“听话”的人,孟泽的回答是:“从来不缺,要是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没准也会和阿奕一样叛逆一次。”
晚晚妈妈瞪孟泽一眼,心有不服:“姐姐您也不是个多听话的人吧?怎么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年轻时也做过几?天听话的人,所?以才更知道叛逆有多爽。晚晚妈妈,在金丝笼里生活久了的鸟惯会欺骗自己笼子里有多牢靠安全,却永远看不见天空的辽阔,如果命运弄人,让你?做了这只鸟,那么我?们起码别目光短浅,嘲笑笼外的其?他?鸟。”
女人被孟思娴堵得?再说不出其?他?话,于是烦躁地?让孟晚晚好?好?吃饭,不要挑食。
女儿几?乎是这位富太太唯一的情绪出口。
原本黎烟是要原路返回餐厅继续这场难熬的饭局的,孟斯奕却一把将她推进一楼书房外长廊的拐角中,这里地?理位置相对隐蔽。
他?单手桎梏住黎烟的两只手腕,将她按在墙壁上动弹不得?,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裤子口袋,拿出她的手机,对准她的脸进行面容解锁。
“孟斯奕,你?干嘛?”
“不准加那个人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