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沈昭看着在寒冷中瑟瑟发抖的萧景珩,又看了看外面依旧肆虐的风雪,心里天人交战。按理说,他巴不得这个处处针对自己的政敌冻死在这里才好。可……看着对方那苍白脆弱的样子,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妈的!”沈昭低骂一声,站起身,大步走到萧景珩身边。

他解开自己厚实的羊皮袄,不由分说地将冻得几乎失去意识的萧景珩紧紧搂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对方冰冷的身体。

萧景珩的身体很烫,隔着一层中衣,沈昭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不正常的温度。但同时,他的四肢又是冰凉的,还在不停地颤抖。

沈昭将羊皮袄裹紧,把萧景珩整个人都圈在自己怀里。两人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声,感受到对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喷在自己的颈侧。

萧景珩似乎在温暖的包裹中找到了一丝慰藉,颤抖渐渐平息下来,无意识地往沈昭怀里缩了缩,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沈昭身体一僵,感觉有些别扭。他从没和人如此亲近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人,还是他厌恶的政敌。

怀里的人很轻,骨架纤细,不像他这种常年习武之人般结实。皮肤隔着衣料传来滚烫的触感,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属于萧景珩身上的、混合着些许药草和熏香的清雅气息,与他自己身上常年沾染的汗味和硝烟味截然不同。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沈昭有些心烦意乱。

他就这样抱着萧景珩,僵硬地坐了一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额头的温度似乎也降下去了一些。萧景珩沉沉地睡着,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平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微微嘟着,没了平日里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竟显出几分……无害?

沈昭看着他熟睡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风雪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厉害。前往黑石村的道路被彻底阻断,沈昭和萧景珩一行人只能暂时被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哨塔之中。

哨塔是边境线上最常见的防御工事,用粗大的原木搭建,墙壁厚实,但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风。塔内空间不大,除了几个简陋的床铺和一张充当桌子的木板,几乎没什么陈设。唯一能带来些暖意的,是中央那个烧得正旺的火盆。

士兵们在塔外警戒,塔内只剩下沈昭、萧景珩和李副将等几个亲兵。

萧景珩的高烧虽然在沈昭的“照顾”下退了些,但身体依旧虚弱,脸色苍白地靠坐在铺着兽皮的木床上,身上裹着沈昭那件带着主人体温和淡淡汗味的羊皮袄。他看着沈昭忙前忙后地检查哨塔防御、安排警戒,目光复杂。昨夜那种被迫依赖他人的感觉,让他极不舒服,甚至感到屈辱。

沈昭则完全无视了萧景珩的存在,仿佛昨晚那个用身体为对方取暖的人不是他一样。他检查完哨塔的弩箭储备,又和李副将低声商议着什么,眉头始终紧锁。那本栽赃的账册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午后,雪又开始下了起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哨塔内的气氛越发沉闷压抑。

“将军,还有些伤兵药,要不再给世子处理一下伤口?”李副将低声提醒沈昭。虽然伏击中萧景珩没受外伤,但之前赶路和高烧也算折腾得不轻。

沈昭动作一顿,瞥了一眼床上闭目养神的萧景珩,冷硬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恰在此时,萧景珩睁开了眼睛,目光正好对上沈昭。“沈将军似乎对本世子颇有怨言?”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语气里的嘲讽意味却很明显。

沈昭转过身,直视着他:“末将不敢。只是觉得,世子殿下还是好好休养身体为妙,免得路上再出什么意外,末将担待不起。”

“哦?”萧景珩撑着坐起身,羊皮袄从肩头滑落些许,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领口。“沈将军这是在关心本世子,还是在威胁本世子?”

“世子认为是哪样,便是哪样。”沈昭毫不示弱。

“哼,”萧景珩冷笑一声,“沈将军,本世子倒是很想知道,那本账册,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果然还是为了账册!沈昭心中怒火再次升腾。“我说了,那是栽赃陷害!”

“是不是栽赃,总要查过才知道。”萧景珩目光紧逼,“沈将军如此紧张,莫非是做贼心虚?”

“你!”沈昭气结,上前一步,几乎要揪住萧景珩的衣领。

“将军!”李副将连忙拉住他。

“怎么?沈将军想对本世子动手吗?”萧景珩微微扬起下巴,苍白的脸上带着挑衅的笑意,“在这哨塔之内,杀了本世子,再伪造一个意外,神不知鬼不觉,倒也干净利落。”

“萧景珩!你休要血口喷人!”沈昭气得浑身发抖。

眼看两人又要剑拔弩张,一个老兵连忙打圆场:“将军,世子殿下,天寒地冻的,先喝口酒吧,暖暖身子,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说着,便将一个酒囊递了过来。

北境苦寒,士兵们常备烈酒驱寒。这酒是当地酿造的烧刀子,入口辛辣,一线烧喉。

沈昭一把夺过酒囊,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如同吞下了一团火,瞬间驱散了些许寒意,但也让他的头脑更加发热。

萧景珩看着沈昭粗鲁的动作,皱了皱眉,却也接过另一个士兵递来的酒碗,给自己倒了一???碗。他平日里喝的都是精心酿造的佳酿,何曾尝过这等劣酒。但此刻,他却也需要一些东西来压下心中的烦躁和身体的不适。

他学着沈昭的样子,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脸颊也泛起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碗,谁也不说话,各自喝着闷酒。哨塔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火盆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酒精很快上了头。

沈昭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几口烈酒下肚,胆气更壮,看着萧景珩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越发不顺眼,冷笑道:“世子殿下千金之躯,还是少喝点这种粗酿为好,免得伤了身子,回京城没法向王爷交代。”

萧景珩被酒精一激,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也去了七八分。他放下酒碗,眼神迷离地看着沈昭,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怎么?沈将军心疼本世子了?还是怕本世子醉了,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比如……那本有趣的账册?”

“你还提!”沈昭猛地站起身,酒意上涌,怒吼道,“萧景珩,我沈家世代忠良,镇守北境,抛头颅洒热血,岂容你这等黄口小儿在此污蔑!”

“忠良?”萧景珩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醉意和轻蔑,“手握重兵,听调不听宣,这也叫忠良?沈昭,你别以为本世子不知道你们沈家打的什么算盘!名为镇守边关,实则割据一方!这次赈灾粮草,谁知道是不是被你们监守自盗,用来豢养私兵了!”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沈昭的怒火。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此刻酒精和愤怒交织,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身份尊卑。

“放你娘的屁!”沈昭怒骂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挥拳就要打向萧景珩那张俊美却可恶的脸。

萧景珩虽然身体虚弱,反应却不慢。他侧身躲过沈昭的拳头,同时手腕一翻,竟用一种沈昭从未见过的擒拿手法,扣住了沈昭的手腕关节!

沈昭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力气瞬间被卸去大半。他心中一惊,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世子竟然身手如此诡异。

就在沈昭愣神的刹那,萧景珩猛地向前一撞,同时脚下一个巧妙的绊摔。

沈昭猝不及防,加上酒意影响,下盘不稳,竟被萧景珩这看似轻飘飘的一下给撞倒在地!

“砰”的一声,沈昭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摔在冰冷的木地板上,震得他眼前发黑,气血翻涌。

“将军!”李副将等人大惊失色,就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