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洵吃完粥喝过汤后,艳姐收拾好率先站了起来,表示要去超市买菜做中饭,让简洵中午就等着吃鸭子和虾吧。

简洵不方便起身送她,笑着说“好”,陆珩在外边听到动静,赶紧起身迎她。

正是在这病房门开了之际,留下的萍姐轻声提起陆珩来,闲话般跟简洵说,“……刚才我和阿艳出电梯碰见珩仔,让他回家洗澡喝粥,不懂他听不听话。你住院有什么缺的,要不要让他过小公寓拣了,中午送过来给你?”

“不用。”一听见陆珩名字,简洵脸上笑容立马没了,“我不想看见他。”

“那行,我下午过去给你拣也是一样的。”萍姐一见他变了脸色,忙接口道。

站在病房门口的陆珩将他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怔着脸一动不动。

出来的萍姐见他傻站着,帮着轻掩上门,轻声提醒,“珩仔?”

如雕塑被注入口活气儿,陆珩僵硬的眉眼活泛过来,冲她挤出个勉强的笑,“艳姐要去超市买菜是吧?我送你。”

艳姐原不想叫他送,想劝他回家洗澡吃粥,见他一派失魂落魄,咽了回去,点头跟他下楼。

此后,简洵开始长达半月的住院,至月底方出院回家。这半月里,他没再见过陆珩,只常常感觉到隔着病房门被窥视,心知肚明是谁,从没搭理。

出院那天,亦是司机来接,陆珩没有露面。

车子刚启动,想是陆珩有交代,萍姐便附耳跟他说,“珩仔说了,你不想见他,他搬出去住就行,那小公寓又小又窄,离你建档医院又远,还是回小区住吧,让我俩好好照顾你,他不会露面。”

萍姐一番话说完,就坐直了身不再说,偷看简洵脸色,看不出简洵喜怒。

简洵面色如常,心里却不这般,耳畔反复想着最后一句“他不会露面”,手指不自觉抠着身下座椅皮革。

与此同时,在他出院这天,陆珩搬回了陆家平那儿。

简洵住院半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陆家平已从南叔那儿得知他俩吵架来龙去脉,看见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了句,“哟,这么厉害的人还知道回来啊?”

陆珩原在上楼,听见这话,顿住脚步,冷着脸转身看他。

54

亲生的父子,别人或许会怕陆珩冷脸,陆家平可不怕,叉腰炯眼瞪他,“你这样看着我是想干嘛?我问你,洵仔是几月的预产期?他和李霖又是几月份才领的离婚证?!”

“我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之前我不摊开跟你讲,是给你留面!我退休去泰国,你在家翻了天了!你竟然去破坏人家家庭当人家……”陆家平为陆珩隐去“小三”俩字,实难启齿,子不教父之过,陆珩做出这样的事,是他的责任。

“你既然做得出,不惜脸面,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我心里想,你既然这样都要跟洵仔在一起,你想必是很爱他的!结果呢?这就是你的爱?爱到跟一个大肚怀身的人吵架,把人吵进医院住院保胎?!你是不是疯了?我问你?!”

“为个戒指……这么多年,不管是我拍卖会拍卖,还是你妈咪留下那些彩宝钻石,什么样的钻戒不能订?!你何至于跟洵仔吵架。我告诉……我警告你,洵仔要是出什么意外,你敢阻我做阿公,我同你没完!”末一句,陆家平几乎遥指着陆珩鼻子。

他不提李霖还罢,一提李霖,陆珩脸冷得几要结冰,一级级楼梯缓步下来,牛高马大立他面前,全然的对峙。

“爹地,你讲话要注意分寸!谁是小三?我是小三吗?我同阿洵认识比李霖那个贱人早!论小三,李霖那个贱人才是小三!”爹地难以启齿“小三”二字,陆珩一点儿不觉得难,甚至在爹地面前张口闭口就是“那个贱人”,毫不掩饰心内妒意!

“还有!是我阻爹地你做阿公吗?真论起来,是爹地你自己阻自己。当年要不是你非要我去英国读大学,关我害我跟阿洵失联,他怎么会上贱人的当?!”

“他才十八岁,孤零零地去异地上大学,联系不上我,又碰上李霖花言巧语!他怎么能不受李霖的骗上李霖的当!”

“我俩之间如果没有李霖,这六年怎么会白白失去,不失去这六年,你没准儿早就做阿公了!哪里用等到今天?”

恨与悔与痛在陆珩话中交织,交织得他面部表情都要扭曲狰狞起来,脑中浮出李霖的脸,胸口起伏着拳头收紧。

“去英国上学,是你开始就答应我的。”见他提到李霖满脸痛苦怒容,父母心都是肉长的,陆家平不由缓了些语气。

“我难道没有做出让步吗?你妈咪和哥哥出事,我送你过去那边,原本的意思,就是风头过了,高中就要出国读,结果后来你不肯,我答应你没有?”

“三年的时间,你都勾不稳洵仔,那是你自己问题,你现在来怪我,是一点道理都不讲的。”

高中三年,自己跟简洵是怎么相处的,爹地不清楚,陆珩却清楚,被点醒,一时也是理亏沉默,拳头握了握最终松开,转身往楼上走。

他走出几步,不知想起什么,又顿住,背对着陆家平讲道,“爹地,我知现在都是我的错,南叔骂过我,你也骂过我了,阿洵现在更是不想看见我。”

“你们也别骂了,阿洵肚中bb很快出世,是男还好,是女……我就出局。”

“我自己亲口答应过他的,生出女儿就放过他,不再纠缠。”说完,抬步不再犹豫,径直上楼。

陆家平忍不住上前几步,怔怔站在楼梯底,几秒后反应过来他意思,见他已经走过拐角,扳着扶手嚷,“什么?生出女儿就要分手?你真是疯了,你还搞重男轻女那一套了?!我同你妈咪,当年要生女都生不到,生出你个反骨仔,喂?喂!”

陆珩拾级而上,自然听得见他的话,满心被疲惫和难过填满,没有过多解释,进房间反锁房门。

另一头,出院回到家的简洵,带着肉肉过起了被俩阿姨照顾的闲适生活,谁都绝口不提陆珩。

他的预产期在五月初,目前已是孕晚期,天虽然暖和,但他身子沉,没之前那样爱动爱出门。

也不知是太闲还是怀宝宝身体负担太大,自出院,他就没睡好过,每晚早早上床,总要清醒许久才能睡着,睡着也睡得不沉。

加上四月又有清明节,他目前的情况,没法儿奔波回去给妈咪扫墓,四号前后,很是伤感了几天,郁郁恹恹,过了十号才好些。

萍姐和艳姐看在眼里,这天从超市买菜回来,大张旗鼓在厨房里煲汤聊起来。

“猪骨、党参、玉竹、红枣、天麻,再加少少姜片,煲汤出来最益身补脑啦,给珩仔喝,最合适。”

简洵本斜靠在沙发上,听声转头,见阿姨们没注意到自己,慢悠悠转回来,穿鞋过厨房,进饭厅吃早餐,状似无意,“你们待会儿要煲汤给陆珩送啊?他怎么了,忽然煲汤给他喝。”

萍姐立马跟艳姐悄悄交换眼神,也十分“不经意”般应,“还不是他二十几岁的人,不懂照顾自己身体。人家医生都交代过,让他恢复记忆后,不好多扑工作多费脑。”

“他倒好,搏命加班,前两天好啦,头晕到床都起不来,脑部CT也照,全身检查也做,医生也讲不好病因。”

“交待他这段时间不要再工作,家平哥也发了话,让他搬回山顶老宅静养、休息。”

饭厅里顿时响起一声清脆的调羹磕至碗沿声。

萍姐快快与艳姐又交换个眼神,“我和阿艳知道了,买猪骨放天麻煲汤给他,补补身同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