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有哪个不口是心非的?艳姐可没把他的“不用”当回事,和萍姐交换过眼神,吃过午饭就又去了市场。

简洵心里确实是想见陆珩的,因此也没再说什么,饭后消了会儿食,等她们买鸽回来,亲眼见着鸽在盅里炖着了,才肯去午觉。

他睡醒洗漱好是三点出头,萍姐和艳姐比他早醒半个钟,已把汤装好,另拌了牛肉虾仁,装了两盒草莓,全部码好在包里,两人一看见他出房间就笑,“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是现在出发还是坐会儿?”

简洵揉了揉在脚边盘旋的肉肉的脑袋,红着脸应,“现在就出发吧。”

她俩不再逗他,帮他拎包下楼,送他上车。

LP娱乐前台仍是Mandy小姐,她还认得简洵,眼尖见着人,离简洵还有十几步便迎上来,帮他接过手里的包,“陆总还在开会,我先领您上办公室等好不好?”

她爱笑,简洵上次来公司找陆珩时,对她印象就很好,听完她话点点头,随她搭电梯上楼。

简洵上次来这儿找陆珩,还是刚得知怀孕时,这会儿已是……他手臂不由环上肚子,低头唇角微微抿起,提包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布置与数月前一般无二,应是才打扫过,书架、茶几、床铺……皆纤尘不染,简洵上了床掏出手机就要给陆珩发消息,指腹一阵轻触屏幕,想到陆珩开会回来忽然见到自己的惊喜样子,把打好的字又删掉,笑着熄了屏。

刚刚Mandy离开办公室前,有告诉他陆珩四点就会结束会议,熄屏前他看了眼时间,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儿了。

他在床上躺了会儿,有些躺不住,又下床开包,吃着草莓数着时间等。

三点五十八分时,一盒草莓吃掉大半,他站起来正要去洗手,休息室外有了动静,传来两道脚步声。

简洵听见眼睛一亮,笑着正要开门叫陆珩名字,就听得陆珩跟向荣说,“看来爹地帮我管公司这段时间,吴金华很会装嘛,之前他递上来那个电影企划,我是不通过的,现在倒好,主演都接触好准备敲定了!”

一边是契爷,一边是哥哥,向荣对他这话不好置喙,只得说起半小时后的第二个会。

他二人细碎的交谈声透过门板传入休息室,简洵却是怔在原地无心细听,陆珩谈到吴金华时的语气实在太过熟悉,那种久居上位方有的睥睨和无所顾忌,是失忆的陆珩绝不会有的,难道……

简洵只觉喉咙阵阵发着干,脑中有了猜测,心惴惴往下沉,握紧手心放轻脚步往门后靠。

向荣应是已交代完公事,换了副苦口婆心的口吻,“哥哥,医生有交代,你刚恢复不宜费脑,你实在没必要把行程排得这么满,工作是做不完的,慢慢来就是了。”

简洵站在门后,手不过刚握上门把,毫无心理准备听得“恢复”二字,心里“咚”的就是一声,握紧门把的指节猛地用力泛白,余下话再听不清,无尽“嗡嗡”轰鸣声袭向耳膜。

51

傍晚五点时,简洵回到了家。

开放式厨房里,萍姐和艳姐正在备菜,看见他一个人从外面回来,都有些惊讶,围过去问,“怎么你一个人回来啦?珩仔咧?”她们原想着,两人该是一块回来的。

简洵像是在外边丢了魂儿似的,并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换了鞋面对她俩关切神情,唇上才有点血色,“他忙,我就先回来了。”

“那包呢?鸽子汤珩仔爱喝吗?”

“包?包……”简洵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似乎这才想起自己是带了汤和水果去看陆珩的,想起在休息室内听到的话,压下逼向眼眶的热意,冲她俩挤出个勉强的笑,“包落车里了,鸽子汤……鸽子汤他爱喝啊。”说完撒谎的话,尾音都颤了,再忍不住,转身往主卧走。

萍姐和艳姐两人岁数加起来过百,这会儿也是反应过来,追过去轻声问,“这是怎么啦?高高兴兴出门,失魂落魄回来,是不是珩仔又惹你不高兴了?不要理他!”

她们轻轻扯着简洵手臂,语气如妈妈般轻柔,简洵原就是能绷住的,这会儿也绷不住了,哽咽应了句“没事”,没让她们看清自己的脸,开门进了房间。

门一关,看清房内各种属于陆珩和自己的生活痕迹,咬唇呜咽压抑。

另头,LP娱乐。整个下午,陆珩开了两个会,又跟吴金华谈话四十分钟,下班时不可谓不疲累,但走出公司大楼,想到待会儿就能见到老婆,他浑身的疲累又瞬间一扫而空,让荣仔去取车,他在公司附近逛逛买点东西带回去。

下班路上给老婆捎东西,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甭管是吃的用的玩的,他总会买点,拿回去向老婆献宝。

三月早春,街头有老人卖扎好的雏菊,他买了一束,经玻璃橱窗,见对情侣白瓷杯漂亮,也买了,还买了袋栗子,给肉肉也买了三文鱼。

今儿路上没堵车,十五分钟车程,也就到了家。

以往每天到家都是老婆给他开门,今天他也以为是,花都举好了,见是萍姐,惊讶瞪眼,“洵仔呢?”

萍姐见他满脸期待,不像是跟洵仔吵了架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提醒什么,只得笑着说,“在房间里呢。”

陆珩把给肉肉的三文鱼搁下,拿着花和杯子、栗子,推门进了主卧。

简洵自进房间哭过,就一直坐在床边沙发,静静地捱时间,见他进来,眼神波动,看着他盘腿在地毯坐下。

“老婆,这花是在街边从个阿公手里买的,你看,很漂亮吧。”陆珩笑着把花递进简洵怀里,开始拆杯子,“还有这个,我们一人一个,上面还有猫猫图案,好像肉肉呢。”

最后是栗子,陆珩如常给他剥仁,递至他嘴边,“在车上我没忍住偷吃了两个,很甜很绵。”

夕阳还没完全坠入地平线,橘偏红的余晖透过玻璃,就这么洋洋沐在陆珩微仰带笑满是期待的脸孔,一切一切,都与昨日无比相似,简洵侧脸亦沐在余晖中,可他心底却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一张铺天盖地细密大网悬于头顶。

他没有张嘴吃下陆珩剥好的栗仁,微微别过头,“你恢复记忆,是什么时候的事?”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似有一瞬空气凝滞。

陆珩盛满期待的眼睛眨了眨,递栗仁的手一时支不住般往下垂了垂,复往简洵嘴边递,皱眉迷惘,“老婆,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懂。你不喜欢吃栗子啦?我手都要举酸了。”

在陆珩踏进主卧前,简洵在心里给两人做过充分的对话设想,他都想好了,他要心平气和地跟陆珩谈,可所有的设想在陆珩装傻面前都不作了数!

房内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后,他挥开陆珩递栗仁的手,胸口起伏,拔高声调,“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融化脂膏般流淌的余晖里,陆珩像是不可置信,怔怔捂着左脸,对上简洵质问时的迫人目光。

从小到大,就没有人甩过他巴掌。

他深吸口气,欲言又止般张了张唇,只觉得脸颈都在热、在融化,与落日余晖融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老婆,我、我做错什么事了吗?”他慢慢放下捂脸的手,露出鲜明的巴掌印来,委屈得似能听见哭腔,“你要这样打我。”

老婆?他竟敢……这种时候他竟还敢装?还叫自己老婆?简洵原就只是在苦苦绷着情绪,听得他话,耳畔不断响起在休息室内听到的,不止是今天听到的,还有上次听到的那些也一并想起!扶着肚子猛地站起来,“好!好……好呜呜……你不肯说,行,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因起得猛,他才站起来,便有些头晕目眩,又掉了泪,更是视野模糊,绕开陆珩,一心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