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诬害我!”

燕王大发雷霆,他苦心经营几十年淡泊名利,竟在最关键的时刻毁于一旦。

属下无语,装得可真像啊,此事得利之人唯有他,不是他,难道还能是远在幽州的女帝吗!

“殿下,既然有此机会,不若顺应天命,登基为帝。”燕王不肯承认,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只有顺着他,跟他一起演。

果然,燕王假惺惺地说了一堆话表明自己的正义性,最后勉为其难地接受属下的提议。

然而未等他们联系群臣,当夜仍有狐鸣,“大晋兴,燕践祚”之言不绝,扰得众人无法入眠,气道:“燕王增加威信,一夜便够了,这要闹到何时!”

刘绪在相府养病,反正皇帝不在长安,奏折也不入长安,朝会只能面对面干瞪眼,索性请假待在府里。

不少官员登门探望,主要是看刘绪的态度,谁知刘绪一反先前态度,定言狐鸣是有人装神弄鬼,妖言惑众,见刘绪态度陡转,他们便也歇了心思。

第三夜,叫声还未停歇,有人忍无可忍,就是冒着犯禁也要出门抓“狐狸”。

一人出头,其余人也跟随,拿起家里的笤帚、锄头等物就往外走。黑夜里,众人齐心围追堵截,哪知狐狸没抓到,倒似闪过一个人影,“狐狸”溜走,人群里有人惊呼:“这是什么!”

巡夜差役听到动静,举着火把赶过来,火光明耀,一块精致的玉佩跳入人眼,差役收缴了玉佩,赶百姓回家,急忙把玉佩上交。

天亮以后,百官听闻百姓捉狐,抓到装神弄鬼之人身上的玉佩,纷纷前去认,眼尖地指着玉佩叫道:“这不是燕王殿下的玉佩吗?还是先帝所赐!”

众人围拢了瞧,还真是,想不到燕王还亲身上阵,对他感官更加复杂。

燕王属下心情不爽,这种事还劳他大驾,莫非是觉得即将登位,不需要他们了。

刘绪托人给燕王传话,让他不要再半夜扰民。燕王心里苦,崩溃道:“真的不是我!”

“那殿下的玉佩呢?”

找不到玉佩的燕王说不出话,平时都好好戴在身上的,怎么忽然就消失了。

刘绪一传话,果然不再有叫声,夜色回归平静,众人睡了个好觉,起床浑身清爽,有人称在清晨看到燕王的身影,而燕王依然嘴硬地说:“我只是亲自前去捉拿那背后捣鬼之人。”

好吧,你说是就是,别再扰民就成。

消停了几日,燕王忽被诊出疫病,大量的宫女、太监出逃,被章余带人拦下,别置宅院将其安顿,禀告了刘绪围府。

燕王染上疫病了,这可是在长安!

百姓惊惶,胆小的已经收拾家当,推车离开长安,生怕再不走就要封城等死。

“长安生出疫病,我们该去往各处?”不少人迷茫。

“不管去哪里,趁着还未封城,离开长安!”

刘绪察觉百姓出逃之心,派人维持秩序,安定人心,引导百姓暂时迁去城外几里,等候长安情况安稳再回来。

有官府护送,百姓们不再那么慌乱,贸然出逃沦为流民就不好了,于是听从安排迁去城外。

而有家底的富商权贵们可就坐不住了,能变卖的都变卖了,不能变卖的全装车,前往幽州投奔徐璎。

时至今日,皇帝还未回归长安,多半是对幽州有想法,他们原先舍不得长安的家底和根基,可如今命都要没了,财权就不足一提了。

况且幽州还未发展起来,提前过去,慢慢打基础,家族又能繁荣昌盛,权衡之下,幽州是个不错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徐璎:你们不要过来啊!!!

第28章 归都

“陛下归都,速开城门。”

长安传来急报, 爆发瘟疫,燕王不幸染病,已将其封府隔离,并迁移居民, 但不少人已向幽州进发。

徐璎看到官员们尽数撤出长安, 两眼一抹黑, 天旋地转, 恨不得掐紧人中,半天才缓过气, 遽然跳起, 重怒之下狠狠拍案,气得浑身发抖,瞪着眼睛愤而吼道:“都给我滚回去, 不许来幽州!”

“满朝文武, 竟丢下百姓仓惶出逃,成何体统?传令下去,凡有官职在身的,一个不准踏足幽州地界, 谁敢在疫病期间来幽州, 全部罢官免职,子孙三代不许科举,日后也别再同我讲什么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诸如此类之言, 否则我听一次贬一次, 未有政绩之前不得回朝!”

这些人跑来幽州, 没有根基, 可不是事事都要看她脸色?奉她为主,替她办事,这是最快的复兴之路。

徐璎气到头晕脑胀,烦躁地抓抓头发,压抑不住胸口烈烈燃烧的怒火。

徐琅见徐璎气得不轻,心疼地看着她,“别气坏身子,唉,这也怪燕王,若不是他在外面传什么大晋兴,燕践祚,受到天罚,怎会有这场灾祸?如今染上疫病,也是他自作自受,还要连累他人!”

说到这里,徐璎更加生气,这燕王运气也太差了吧,早不染病,晚不染病,偏偏在这个时候染上疫病,白瞎她那么多功夫。

不过等冷静下来,她突然看到了其中的一丝转机。

瘟疫是可怕的,传染性极强,既是天灾,那她何不趁此机会,顺理成章地在这场灾难中死去?

徐璎情绪恢复稳定,不再如先前那般生气,踱步走出一段距离,往窗外灰白的天空看去,平静地说:“我要去长安。”

徐琅大惊,吓得脸色苍白,疾步走到徐璎跟前,拽住她的袖子说:“不可,如今长安疫病盛行,过去实在是太危险了,作为一国之君,你不可以身犯险!”

徐璎却转过头来,坚定地说:“正因为我是一国之君,我更加不能抛弃我的子民。长安那么多人,陡然遇此灾难,此时一定惊惶不已,倘若国君出面,让他们知道君主并没有抛弃他们,这样才好勠力同心,共渡难关。”

徐琅嗫嚅半晌,胸口灼热,直直盯着徐璎的面庞,可她神色坚毅不容动摇,霎时湿润眼角,哀然垂下眼睛,深吸一口气,从喉咙里挤出字句:“作为姐姐,我不想你去;作为臣属,我唯有支持,不过……陛下若是坚持要去长安,请把我也带上吧。”

徐璎挽起她的手,摇摇头,“冬闱还没有完全结束,幽州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况且,若我身死,这皇位还需要你接手,稳定局势,防止动乱。”

徐琅攥着那块布料,指节泛白,她咬着唇,缓缓抬起眼睫,眼里已蓄满泪水,声音如吹到屋檐下的细雪,轻飘飘,散在寒风里:“平安回来……”

徐璎颔首,心口沉沉,暗自叹息,眼光逐渐凝然,重托道:“淮阳,幽州就交给你了。”

不是姐妹,而是君臣之间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