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纸墨的近侍道:“主君,您忘了,还有一人,燕王殿下。”
刘绪无奈地摆手,“燕王闲云野鹤,逍遥物外,不沾权势,两次邀他入长安治理朝政都被拒绝,只得另觅贤主。”
“朝政落入妇人之手,国家已经到了危亡时刻,燕王殿下对帝位便是再无意,也不得不请他出来主持大局,挽救大晋百年社稷,相信燕王殿下不会眼睁睁看着国家在妇人手中步步走向衰落的。”
刘绪盯着燕王的名字沉思良久,无论从何种角度看,燕王都有明主之象,唯一的阻碍便是他无心于治国理政,说服他,要费一番功夫。
考虑之际,有小厮快步跑来打断他的思绪:“主君,李主事有要事求见。”
刘绪闻言起身去会客厅,才踏进半只脚,那李主事已经匆匆撞上来,扒着他的官服道:“相公,不好了,陛下派夏承烈强占官驿,杀了驿丞掠走奏本,还下令不许地方官员的题本奏折入长安,而是直接送到幽州去!”
“什么?”
刘绪面色遽然变换。
原本还在犹豫,听了这话,刘绪即刻便道:“走,去集英殿写联名信,快请燕王出面,再耽搁下去,我大晋江山就要在那个黄毛丫头的手里败尽了!”
*
不想惹事、依令而行的乖乖改变路线,直接前往幽州,不满其行、私联刘绪反抗的只剩一副尸身,夏承烈的行动成效显著。
没几日,幽州官驿放满木箱,里面都是各地送来的奏折,原本负责整理分类的孙婉芸都忙不过来了,还要添人协助。
刘绪怒气冲冲地写了折子给徐璎,说她不遵礼法,荒唐怪诞,又列数她多项藐视祖宗之行,最后请她速回长安。
大部分官员倒不敢像刘绪那样骂她,职位低的对上回弹劾夏承烈的事还心有余悸,只委婉落笔,以“北征结束,陛下何时回归长安”为中心展开,劝她早日回去。
徐璎对刘绪的奏折最为满意,捧着奏折爱不释手,忍不住跟孙婉芸分享:“瞧瞧,这苍劲有力的大字,文采斐然的行文,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刘相的愤怒之情,好似就在我跟前斥骂一般。”
孙婉芸诧异地抬起眼皮,不由得暗叹:“陛下心胸真是开阔,虚怀若谷,刘相这般狂放无礼都能宽容待之,令人折服。”
不知正被孙婉芸佩服的徐璎兀自高兴,为刘绪破例,落笔在空处写上几字:我知道了。
第19章 抓捕
“来啊,杀了我!”
一想到刘绪气得跳脚,徐璎就乐得睡不着觉,满脑都是回现代后要做些什么,十几年过去,前世尘封在回忆里,越来越模糊。
不知道公司附近的面馆还开着没有,突然很想念那个味道。
畅想间,徐琅前来,说起编曲之事不顺,道:“那太平巷孟玠轻薄何将军何崇光之孙何羽身边的婢女,被投入牢狱,我前去调看招册,招册上言,孟玠趁何府宴席玷污那婢女,事后婢女羞愤自缢,又因那女子颇得何羽心意,知晓此事后便一纸诉状告到了官衙,只是孟玠不肯认罪,时至今日,此案未结。”
事涉强|暴,徐璎面色一改,坐直身体沉声问:“孟玠为何不认罪,他是如何说的?”
“孟玠道,他是未给何羽抚琴,得罪了何羽,这才招来灾祸。宴席那日有小侍以贵人请他再奏一曲引到偏僻之处,他在亭中久等不至,旋即回到席上告知了一声,自行离开。”
“此案中,何羽有死者所留遗书,指证孟玠,孟玠缺少人证,但他在酷刑之下都坚决不认,连狱中素有煞鬼之名的孙卓都没能让他画押认罪,实在可疑。”
徐璎耳朵敏锐竖立,倾身问道:“你口中的孙卓可是妻患眼疾的孙卓?”
《新晋史》提到过一个名叫孙卓的奸佞,酷吏出身,手段毒辣,阴鸷横暴,最拿手的就是罗织罪名,故设冤狱。
他主要活跃于徐珑晚年。
徐珑年老后偏听偏信,不少忠良都受孙卓折磨而死,最终徐珑醒悟,悔痛之下怒斩孙卓。
孙卓死后被掘坟开棺,鞭尸暴晒,不得安宁。
如果非要用什么人,孙卓就是个很好的选择,又听话好用,又能获得偏信奸佞的名声,说不准没几天就逼得百姓揭竿起义。
“这我倒不知晓。”徐琅摇头,又惊奇问:“陛下识得此人?”
“偶然听来的名字,不知是否为一人。”徐璎暂且按下这意外之喜,回到孟玠的案子:“让周近务必深查,找找孟玠所说的那个小侍,验证真伪。如果查不出,或是乱查,叫人蒙冤,他们的那顶官帽就通通不必再戴了。”
“此外,若是强|暴,事发之地必有痕迹,仔细查验那婢女尸身,孟玠也别忘了,观他身上是否有遗留的抓伤挠痕等,不可冤枉一人,亦不可放纵凶手逍遥法外,使亡灵无法安息。”
徐琅领命:“是,陛下。”
孟玠的案子陡然进入皇帝视线,查不明白就要罢官,每日应名点卯的周近不得不将此案重视起来,紧忙警告县尉,迅速换掉原先那批摸鱼混水的差役,重新验看死者尸身。
原本碍于何崇光不敢登门抓人,迫于压力,县尉搬出女帝的名头将涉事仆役全部抓回狱中,孙卓还没把鞭子甩出去就有人吓得供称全为何羽指使。
原来某日何羽命孟玠当众抚奏艳|曲十八首,以此羞辱,不料遭到孟玠拒绝,于是怀恨在心,特地为他设计了这场圈套,婢女亦是死在何羽手里。
案子很简单,周近却面生几分尴尬,小心将一点案情吐露:“这孟玠虽是蒙冤不假,但坚持不认罪却是作伪,那何羽买通咳咳……私下勾连刑吏,给了孙卓二两银子,让孙卓对孟玠严刑拷打。”
徐璎惊讶地啊一声,周近展开解释道:“县尉李明提审孟玠之时还未开口,孟玠便咬定乃是自己所为。李明觉此案诸多疑点,深入追查才知孟玠因惧杖刑,早在进入监牢当日就认了罪,只是何羽不满,勾结刑吏狱卒,对外宣称孟玠未认罪责,好拖延时间让孙卓对其酷刑折磨。”
徐璎听完目瞪口呆,她低头翻阅招册,瞥见孟玠的身份信息,“孟寂之子”四个大字猛然撞上来,登时睁大眼睛自座椅弹起,指着招册问周近:“孟玠是孟寂之子?”
周近答复道:“禀陛下,正是,孟玠本孟寂外室所生,名字方记入孟氏一族便遇上抄家,因此被流放至幽州太平巷。”
听上去,孟玠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他或许知道一些孟寂所提的具体措施,而且可以利用孟寂之子的身份做做文章。
徐璎把孟玠的名字和孙卓放一起,得找个机会见见他们。
往后翻了翻,招册末页是周近秀气的签名,看来周近是尽了全力的,人证物证俱全,不然不会有这签名的决心。
“陛下,那这何羽……该如何定罪?”周近惴惴不安地抬头,窥她神色。
徐璎放下招册,她又不是判官,哪里知道怎么量刑,秉着“不必反思自己,只管指责他人”的原则说:“你作为一州之长,很该熟稔大晋律例,难不成还要我告诉你?还是说,法律条文就是摆着好看的?”
周近大惊失色,额头冷汗涔涔也不敢擦,咚地双膝跪下,急忙连道几声是,坚定果决地说:“微臣一定秉公办案。”
说完,他停了半刻,眼光逡巡,犹豫着小声问:“可否请陛下下道拘捕谕旨,不然何将军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