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黄莉给人当了枪,现在有人想要杀她?灭口,再造成她?自杀的假象。但我们没有这个人的线索, 目前?能做的, 只有按黄莉自杀这种?可能去查。另外, 这个人存在的情况下,他引导黄莉自杀,远比亲自对黄莉动手?可能性更?高?。”顿了顿, 陈争又道:“黄莉这个人在街坊眼中非常善良, 这如果是她?真实?的性格,她?自杀的可能不算小。”
陈争的车向竹泉市南边疾驰, 鸣寒也分出部分刑警紧随其后,并?请交警帮忙, 紧急调取了长?途汽车站的监控。
如陈争所料,黄莉确实?上?了去龙湾镇(福祥公墓方向)的客车,时间是早上?6点,是最早的一班。
而现在已过了中午,最坏的可能黄莉已经在告别完父母后自杀身亡。
陈争踩紧油门,车冲入郊区的莽莽群山之?中。
“这个人经常来,今天来没来我不知道。”公墓管理员看过陈争手?机里的照片后说:“我刚和同事换班。”
陈争出示证件,“麻烦你调一下今天8点之?后的监控。”
“我们这里的监控其实?没有多少作用,你也看到了,这个墓园一大半都在野山上?,谁都可以来的。”管理员嘀咕几句,还是给陈争调了。
“没关?系。”陈争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他来得急,后背已经汗湿了。
黄莉似乎是个遵循规矩办事的人,而且她?并?没有故意避开“薇茗”周围、长?途客运站的监控。她?知道自己要死了,留下任何痕迹都无所谓。那么?她?很可能是从这个正式的入口进入公墓。
“这是不是她??”管理员指着显示屏问。
陈争弯腰一看,正是黄莉!
“她?家人的墓在哪个区?”陈争连忙问。
进入公墓之?前?,陈争开过了一条险峻的盘山公路,大致了解这座公墓的情况,墓十分分散,跟农村的私人墓差不多,山有多大,墓就有多散,如果不知道具体?的分区,找起来会很耽误时间。
其他管理员闻讯也围了过来,帮忙查找分区。一位上?了年纪的管理员唉声叹气,“小黄啊,她?每次来都会和我打招呼,葬在里面的是她?的父母,听说是得病走的。哎,现在的年轻人,父母走了,买个墓就算有孝心了,很多三年五年都不来看一次的。但小黄不一样,她?几乎每个月都来。像她?这样有孝心的孩子,是真的不多了。”
这里的管理落后又混乱,几个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墓地信息。陈争看时间,流逝的每一秒都仿佛是黄莉流逝的生命。
“E区80号!”一名管理员说:“E区很远啊!”
墓园里普通车开不进去,只能使用园区的摆渡车。陈争立即跟着管理员出发,而此时刑警们也已经赶到。
摆渡车在山间绕来绕去,经过了ABCD区,却迟迟看不到E区。管理员说,E区是在背过去的山腰上?,比较便宜,就是难走,黄莉还经常来,是真的有孝心。
一到E区,陈争立即下车,然而无数的墓碑安静地矗立在秋景中,黄叶被路过的风轻轻吹落,不见任何人影。
管理员疑惑道:“不在吗?但是没看她?出去啊。”
陈争快步走到80号墓碑,那是一个双人墓,立碑者一栏上?写着黄莉的名字。碑座上?放着一束菊花,还有水果,周围有许多飘飞后又落地的纸钱灰烬,香烛已经熄灭,正在散去最后一缕烟尘。
陈争蹲下抹了一点灰,还有温度,黄莉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也许还有救!
“这座山哪些地方是不准外人去的?”陈争问。
管理员吓一跳,指着东南方向,“那,那边风水不好,我们暂时没,没有开发。”
陈争当即将刑警们散往东南方向,自己也迅速前?往。管理员给出的只是一个大致方位,而山林实?在是太?大,警力不足的情况下,找人很是费劲。陈争调动管理员帮忙,那位年迈的管理员一听黄莉有自杀的可能,非要参与搜索。
下午2点,陈争在一处陡峭的山坡上?发现一组足迹,看上?去像是女士运动鞋。沿着足迹往下走,出现物体?滚落的痕迹。昨天夜里下过雨,别说这种?野林子,就是山路也十分湿滑,一个踩不稳就可能摔下去。陈争抓着沿途的枝干,尽量快速地下坡,到了底部,衣服鞋子早已泥泞不堪。不远处的石头边,隐约露出半个人头。
陈争瞳孔倏然收紧,上?前?一看,黄莉坐在石头边,浑身污泥,露在外面的脸和手?全是从山上?摔下来的血痕,她?的头无力地偏在肩膀上?,肩包丢在一旁,水杯已经打翻,地上?还有几枚药片,药片半埋在泥土里,像是生机勃勃的种?子,但是这些“种?子”深植在黄莉身体?里,却成了收割生命的镰刀。
陈争联系其他刑警,小心翼翼地检查黄莉的情况,还有呼吸,但外伤加上?内伤,能不能救很难说。
黄莉被送到龙湾镇的医院,医院确认她?吞服了大量安眠药,需要洗胃,而从山上?摔落途中撞伤了头部,肋骨折断,骨折倒是能够立即处理,但头部的问题需要尽快送去大医院检查救治。
黄莉洗胃时,陈争一边等?待一边联系市里的医院,洗胃完成后,她?将立即被接走接受手?术治疗。
做完这一切,陈争到门口透气,又下雨了,浓云遮蔽天光,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得暗淡,有的路灯已经打开。一辆警牌车开了进来,车门打开,一个他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快速从车里下来。
陈争张了张嘴,未来得及点燃的烟夹在指尖,“鸣寒?你怎么?来了?”
不久前?他还和鸣寒沟通过,鸣寒那时也没说在路上?,他以为鸣寒还在和伍家人周旋。
鸣寒没打伞,走过来的途中衣服和头发都被淋湿了。陈争伸手?将他拉到遮雨台下,蓦地觉得他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须臾,鸣寒仿佛确认了情况,脸上?又出现惯有的笑容,陈争刚要继续问他的来意,他竟是抬起手?,在陈争脸颊上?抹了下。陈争下意识避开,但指腹上?的枪茧还是清晰地落在他的感知上?。
“看看,浑身都是这个。”鸣寒给陈争看自己的手?指,“哥,你把别人都安排好了,没发现自己脸上?身上?全是泥?”
陈争轻轻“啊”了声,这才想起找黄莉时,他虽然不是直接滚下去,也和滚下去差不多了。时间紧迫,他无法“脚踏实?地”地下坡,要速度就顾不上?体?面,找到了人又忙着施救,一通奔波下来,早就忘了自己这一身有多狼狈。
陈争收起烟,接过鸣寒递来的纸巾,在脸上?擦了擦,“所以你就是来看我出洋相?”
鸣寒笑着不回?答,“擦不干净了,还是去洗把脸。”
陈争点点头,朝一楼的卫生间走去,还以为鸣寒会跟上?来,回?头一看,这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陈争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片刻后笑了声,是够没形象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将自己弄成这样过了,自从当了刑侦队长?,一线的许多苦都远离了他,来到研究所,更?是活得像个废人,上?次这样狼狈……
陈争皱了皱眉,不去想那段经历。他捧起水,浇在脸上?。镇里的水似乎比市里凉了很多,从皮肤刺入神经,带来理智和清明。他低头看看衣服裤子,这是没法擦干净了,只能回?去之?后再换。
卫生间外传来脚步声,他抹了把脸,打算将位置让给别人,但进来的却是鸣寒。鸣寒又打量他,就像刚才在门口见面时那样。他看到鸣寒提着一个透明口袋,似乎是衣服?
“给,换换。”鸣寒说:“泥都干在衣服上?了,穿着也不舒服吧?”
陈争有些惊讶,没有立即接过,鸣寒来给他送衣服?
鸣寒把衣服拿出来,抖了两下,“我的,哥,将就一下呗。”
是运动套装,浅灰色的,看上?去质地很好,很适合这阴雨连绵的天气。
见陈争还是没拿,鸣寒索性走近,“这么?嫌弃啊?不至于吧哥?我洗干净了的,总比你这一身泥穿着干净吧?”
陈争不是嫌弃,他就是有点转不过来,鸣寒跑这一趟,居然是给他送衣服?
“真不换啊?”鸣寒露出失望又委屈的表情,将衣服抱住,“那就算了,等?下我送你回?去,你自己回?家换衣服吧。不过这肯定要耽误一些时间,你会回?家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