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听见他说:“交给我。”
将通讯仪塞回特勤手里,鸣寒双手攀住顶窗,一跃而?起?。在?无数枪声?和?爆炸声?中,攀登索从枪口嗖一声?飞出的声?音实在?太小。浓烟中,一道矫捷的身影逆着子弹和?炮火,闪电般掠过,仿佛暴雨倾盆的湖面上,一只孤雁点水而?过。
索锥稳稳固定?在?树干上,鸣寒借着飞枪的惯性跃上树枝,隐没于树荫中。下方的特种?车疾驰,浓烟都挡不?住从重机.枪口喷溅的火舌。
敌方的子弹尽数朝特种?车倾泻而?去,无人注意到他已然越到浓烟之上。
第182章 争鸣(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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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视野受到枝叶的阻挡, 但仍是比在车上看?得清楚。鸣寒拿出侦查望远镜,看?清五个侦查兵高台,最近的一个在他狙击射程之内。这个高台也是刚才离特种车最近的,上面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似乎注意到了车上的异常, 其中两人正在观察四?周, 寻找他的踪影。
在又一声爆炸中, 他再?次打出攀登索, 飞跃到离高台更近,却更高的树干上。雇佣兵显然发现有人掠过,但已经?迟了, 他稳住身形, 连续扣动扳机, 三名雇佣兵应声倒地, 但另一人反应迅速,一枚火箭.炮近距离轰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砰”百年老树茂盛的枝叶顿时?变作?巨大?的火球,烧焦的枝叶大?雪一般落下。
但在盛大的火焰中,攀登索如箭射出, 鸣寒在火海里飞跃, 攀着东侧的枝干, 朝高台上扫射!
正要出膛的火箭.弹爆炸,侦察兵高台顿时?崩塌,钢筋木料纷纷扬扬, 其中一根贯穿了一名雇佣兵燃烧的躯体。
鸣寒蹲在树干上, 短暂停歇,抹掉一脑门的汗水。脑海中闪现在警院的一幕幕。
陈争所在的班级有一堂选修课, 攀登索飞跃。这堂课看?上去非常“华丽”,利用固定飞枪, 在间距较窄的建筑、高大?树木间高速移动,仿佛丛林里敏捷的猿猴。
但它?的实用性却不是很强,一来难度非常大?,二来在和平环境中能用到的场合少得可以忽略不计。陈争自己都说,大?学时?学过,但从来没有用过。不过陈争说的时?候得意洋洋的,那?明媚得甚至有些嚣张的笑容烙印在他荷尔蒙最旺盛的年纪里。
陈争跟学生们得瑟,说自己这门课当年拿了全校第一,学生们吹着口哨起?哄。陈争固定好装备,在攀登索的带动下,轻盈地在特训建筑间飞跃。灼目的日光下,陈争是一道黑色的剪影,这剪影在他眼中,却像太阳给与的烫伤一样,经?久不散。
他所在的班级没有这堂课,每次他看?着陈争手把手指导那?些半天学不会的学生,都感?到嫉妒像青草一样疯长?。因为这门课不实用,学生们在热情消退后,几乎不再?练习。后来陈争半途离开警院,更是没人再?练习。
他却成了练习得最认真的那?一个。
无数个月光洒落的黑夜,他借来固定飞枪,在特训建筑里孤独地飞行?,因为没有人保护,没有人传授经?验,经?常摔得浑身伤。但他固执地追逐着那?个早就离开这里的身影,想象陈争就在他的前方,日出万里,明月凌空。
那?一届无人掌握的技能,他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学会了。此后经?年,他不曾使用过,就像和陈争同在洛城的许多年,他从未因为这份单方面的钟情而?去打搅他放在心底的人。
枪声再?一次变得激烈,侦察兵高台的倒塌让他成为敌方的第一目标,即便他身在高处,机动速度非常快,也难以招架这倾盆而?下的火力。
敌方已经?发现他,一梭子子弹钉在他作?战靴刚刚踩过的枝干,火箭炮张开巨嘴,一口咬向他身躯掠过的光影。
“万哥!”他在无线电里大?喊。
子弹从特勤坚毅的面庞唰唰飞过,犹如一道道电光,特勤手中的单兵火箭炮闻风而?至,火球爆燃,他得以在这爆炸的烈焰中掠去另一方枝头。
“鸣哥,我们来了!”阿礼一边喊一边驾车飞过地雷阵,特种车上三枪齐射,硬生生将来自侦察兵高台上的火力逼退。
鸣寒如同深渊中的鬼魅,在枝头上神出鬼没,彻底打乱了敌方的节奏,雇佣兵既要分心寻找他的身影,向上攻击,又要时?刻不停地向特种车射击。鸣寒与特种车珠联璧合,在这弥漫着地狱之火的绝境中撑开了天穹。
侦察兵高台被接二连三摧毁,阿礼振奋得大?叫,但眼看?着敌方的阵型即将完全被摧毁,一枚从浓雾中射来的火箭.弹在特种车左后方爆炸,气浪将特种车整个掀起?,这次阿礼再?难回天,特种车在地上翻滚数下,车中人抱着头颅,呕出一滩鲜血。
来自地面的火力支援停歇了,鸣寒瞳孔一缩,朝火箭.弹的来源极目望去,这才发现在火墙之外,那?里还有一座更庞大?的侦察兵高台!
不,那?不止是侦察兵高台,那?是敌方火力的核心!
鸣寒汗水已经?浸透黑色作?战服,双眼充血地看?向那?个位置。怀里的通讯仪沙沙作?响,阿礼喘不过气的声音传来,“我,我们没事,鸣,鸣哥,你找个地方,躲,躲起?来,看?哥,哥们儿?马上,马上把这车弄起?来……艹!艹!怎么不动!”
鸣寒深呼吸,翻倒的特种车简直就是活靶子,看?样子阿礼等?人伤得不轻,无法从车里转移出来,所幸现在近处的侦察兵高台已经?被毁,浓烟阻碍了远处高台的视野。但一旦浓烟散去,致命打击就会袭来。
不,也许等?不到浓烟散去!
一枚火箭.弹从鸣寒身边飞过,泥土四?溅。那?些不要命的雇佣兵开始盲射了!
无线电里传来刺耳的爆炸声,夹杂着阿礼越来越虚弱的骂声。鸣寒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现在的有生力量只有他,如果他继续躲藏,这里就是队友的埋骨之地!
“嗖”攀登索雷电般射出,鸣寒在浓烟中飞跃,爆炸在身下腾起?,他仿佛置身于世界末日的陨石雨中,四?周都是高温火球。那?些浓雾青灰近黑,犹如死人失去生机的面容,他在尸山血海中奔袭,踩踏的是尸体,想要抓住的却是生命!
近了,近了!那?火焰中的高台形如吞噬一切的怪物,枪口对准他,却在他的闪电速度中迷失。他听见雇佣兵的骂声和笑声,他们窝火却又志在必得,挥舞着硕大?的电拍,想要拍死他这只不自量力的“苍蝇”。
他跃到高台的右上方,瞬间击发,机.枪手捂着胸口抽搐倒地。子弹在他离开树枝的一刻射来,他隐没于林间,靠着高速移动误导雇佣兵。
机会再?一次到来,雇佣兵在接连错失目标后一边咒骂一边换弹匣。他飞快跃起?,但长?时?间高强度行?动耗尽了他的体力,他右脚在树干上一滑,顿时?失去重心,子弹当空打来,即便他用尽全力避闪,也来不及了!
攀登索被打断,他瞳孔猛缩,身体弯折,无可阻拦地向下坠去!
子弹雨倾泻,撕裂他的手臂,在空中拉出道道血线。突然,火箭.弹近在咫尺炸响,暴起?的火光铺满他的整个视野,连他自己也被淹没其中。
走马灯似的慢镜头里,他轻轻咽了咽唾沫,火力惊人的敌方高台遭遇重炮轰击,折断的情形异常眼熟,就像去年在居南市云乡剧院尚未竣工的工地,那?吊塔在狂风中断裂。那?时?,是陈争如天降神兵,将他从死神的手中抢夺了回来。
他的胸膛里挤出一口浊气,有些恼怒地想,当年还在警院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些?固定飞枪要多少有多少,特训建筑夜里从来无人,足够他从日落练到天光乍亮。
他那?样憧憬陈争在日光下飞跃的样子,为什么还是懈怠了?如果那?时?多练哪怕一个小时?,现在会不会就能够躲过流弹?
敌方高台下燃起?滔天大?火,火球滚滚而?下,钢筋彻底崩塌,而?他也在这一刻撞向地面。他闭上眼,但想象中骨骼刺穿内脏的剧痛并未出现,好似有一阵疾风从身边掠过,温柔包容却如电如瀑,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抱住,头被用力护在怀里,在充满硝烟和腐臭的泥地上快速翻滚。
他埋在熟悉的怀中,那?人将他抱得异常紧,高速滚动中,他们的身躯仿佛融为一体,任凭炮火、烈焰、生死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枪声渐止,翻滚也慢了下来,彻底停下时?,鸣寒仰面躺在草木中,急促喘息,失焦的双眼中渐渐映出一张满是汗水的面容。
陈争的双手撑在他身侧,比他单薄的身躯笼罩着他,投下的阴影高大?可靠,足以再?次夺回他流逝的生命。
两人都精疲力竭,□□,胸口大?幅度起?伏,但着喘息追着彼此的节奏,缓缓合流。鸣寒伸出手,颤抖着想要抚摸陈争的面庞,他太累了,手臂已经?举不起?来。陈争一把抓住他的手,帮他将手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哥”鸣寒嘶哑地叫了一声。
陈争的汗水低落在他脸上,流向他撕破的唇角。血和汗水一齐浸入唇舌,咸的,腥的,鸣寒下意识舔着嘴唇,粗糙的指腹在陈争脸侧颤抖。
陈争忽然俯身,吻住了他满是血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