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鲜血的手?抓住泥土,鸣寒费力地往上爬,风从高处往下刮,卷起的砂砾毫不留情?砸在他脸上,他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不停流泪,只剩一条缝的猩红视野里,一个人影出现在夯土堆上。
不,不止一个人影,下面还拖着一个。
他用力闭眼?,忍着疼痛睁大?,看清站立的是陈争,被陈争拖在地上的是……
“鸣寒?”陈争的声音被风沙传递过来,带着一丝颤抖,稳稳降落在鸣寒的听觉里。
接着,陈争声音大?了些,“你……你受伤了!”
鸣寒摇头?,手?脚并用往上爬。训练时,他爬过无数个类似的夯土堆,这?个为什么这?样难对付?他听见自己?的肺发出难以负荷的“嚯嚯”声响,他耳边充斥着破鼓一般急促的呼吸。血又遮住了他的视野,他看不清陈争了。他骂了一声,仓促地将?血抹去,却将?整张脸涂抹得更加骇人。
陈争迅速拖着遂子下来,走得太急,快到?鸣寒身边时脚步一滑,狼狈摔倒。鸣寒下意识扑过去,将?陈争接在臂弯里。
风沙、鲜血、子弹、撕裂的皮肉……
陈争被卡在鸣寒和泥土之间,暴烈的狂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如这?西北随处可见的荒草,他浑身泥土,呼吸里是浓郁的血腥。鸣寒那张连眼?珠都覆盖着血的脸近在咫尺,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他不久前还以极稳的姿势扣动扳机的手?忽然颤抖起来,哆嗦地摸向鸣寒的脸。
温湿的血顷刻覆盖上手?掌,制服遂子之前的冷静和克制顿时烟消云散,后怕如有实质般勒紧了他的脖子。如果他再晚一点找到?遂子,鸣寒或许就不止是流这?点血!
手?腕忽然被抓住,陈争轻轻一颤,看向鸣寒红色的双眼?。
“谢谢。”鸣寒嗓音沙哑,低下头?,亲吻他颤抖的手?指,在他指尖低语,“哥,你又救了我一次。”
理智在这?一刻被激烈的情?绪击溃,陈争抽回手?,强横地扣住鸣寒的后颈,不顾彼此满脸的血和尘土,用力吻了上去。
埋伏在四山村的犯罪分?子已尽数被控制,而?藏匿在三山村,准备在必要时刻发动偷袭的犯罪分?子则被文悟等人找到?。卫山市的警察、边防警察赶来,将?参与闹事的村民也?一并控制起来。
遂子伤得最重,两条手?臂的关节均中枪,严重出血,为了避免他反击,陈争在最后关头?打晕了他,目前遂子已经被送到?医院抢救,其余犯罪分?子均有受伤,也?已被救治。
机动小组这?边,鸣寒那一脸的血着实惊人,但伤不算重,有点脑震荡,止血后留在医院接受观察。
卫山市的市局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一整夜灯火通明,连边防部队都来过问?情?况。陈争确定鸣寒没有大?碍之后,向卢贺鲸和唐孝理汇报情?况,得知梁岳泽是凛冬假扮的,本人早已不知去向,两位机动小组的领导沉默了半晌。
“我们尽力了。”陈争说:“凛冬现在受惊过度,天亮后我再去审问?他。”
唐孝理听出陈争的言外之意,“现在该轮到?我们去尽力了。”
陈争问?:“能申请下来吗?”
卢贺鲸说:“留给你们休整的时间可能不多。”
陈争点头?,“我有数。”
卫山市的医院条件有限,没有把握能够将?重伤的遂子救过来。陈争凌晨3点赶到?医院,鸣寒脸已经洗干净了,正头?缠绷带,在手?术室外面走来走去。
陈争捧住他的脸,仔细瞧了瞧,目光落在纱布上,“你看看你,又伤在脸上。”
鸣寒眉毛一抬,“那怎么办?”
“丢了吧。”陈争说:“找个年轻的,没疤的。”
“……”鸣寒贴上去,在陈争耳边说:“哥,你好肤浅。”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说病人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建议转院。鸣寒立即看陈争,遂子是这?群人里最重要的人证,他必须活下来。
陈争沉稳地说,已经联系好了医院,马上可以接病人离开?。
鸣寒正要说话,陈争转过来,“你跟遂子一起回去,我晚一步。让医生再给你检查检查。”
鸣寒不由分?说被塞进救护车,陈争站在浓夜中的医院,手?都没挥一下。救护车直达军用机场,三小时后航班降落在洛城的军用机场。这?时这?座繁华的城市刚刚苏醒,无人知道刚过去的这?个夜晚,在西北边境发生了一场命悬一线的战斗。
遂子被送进手?术室,鸣寒也?被唐孝理按着又检查了一遍。细节唐孝理已经在电话里得知,感叹道:“小陈简直是肩负着救你的使命。遂子撞到?他枪口上了。”
鸣寒赶紧为他哥辩驳,“当时那种情?况,要是不重伤遂子,后果难料!再说,我哥有分?寸的,这?伤只不过是在卫山市没法治,回来这?不就有得治了吗!”
唐孝理笑了声,“说不得你哥了?”
鸣寒皱眉,手?臂一张开?,大?无畏道:“来,说我,我脸皮厚,躺平任说。”
唐孝理白他,“谁稀罕说你,小陈让你跟着回来,是要你好好养伤,不是让你当辩手?。”
鸣寒说:“说不过就强词夺理嗐。”
唐孝理:“……”
卫山市时间比洛城晚,遂子脱离危险时,卫山市才清晨。部分?村民已经录过口供,为首的叫老麻,是牧草加工厂老板的侄子,以前因为伤人坐过牢,不仅在四山村,就是在卫山市也?是横着走。
他交待,知道那群人里出钱的叫梁老板,干事的叫遂哥。遂哥找到?他,直接撂给他五十?万现金,让他想办法干掉不久就会出现的警察,事成之后还有五十?万。
一百万在四山村这?种地方不是小数目,老麻当即见钱眼?开?,和叔叔一商量,马上把加工厂的机器停掉。老麻打着包票说,区区几个警察,还是外地来的,再牛也?压不过地头?蛇。
老麻在五十?万里抽出五万,分?给村民,准备带着他们干一票大?的。村民穷,不知道老麻手?上有五十?万,分?到?几百块就兴冲冲给老麻卖命。
他们还紧急演练了几种阵势,长杆叉子成了他们最趁手?的武器,为了以防万一,老麻还抢来上百头?羊,用来打头?阵。村民有的不愿意,但都怕他,关起门来闷不做声。
但这?群乌合之众并没有坚持太久,当陈争表现得比他们更像刁民,他们立即溃散。
审讯室里,老麻拱手?作揖,“我也?是受害者?,我是被欺骗的,这?钱我还没花呢,你们都拿去!”
陈争懒得听他废话,推开?另一间审讯室的门。
阿山,遂子的手?下,躲藏在三山村,准备赶去四山村时被文悟一枪打中小腿。
他是黑户,二十?多岁,阿山这?个名字也?是假的,至于?真名,他说已经记不起来了,以前在东南亚靠当雇佣兵混饭吃,后来跟着遂哥,遂哥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陈争问?:“遂子为什么让你们藏在三山村?”
阿山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笼子里,遂子的计划是干掉那个叫鸣寒的警察,他们这?些藏在三山村的,接到?信号后再过去,守住遂子埋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