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王敬的回忆,鸣寒垂眸沉思,内心翻涌起一丝震撼,许多断裂的线索像是有磁力一样互相连接在一起,而曾群原本的画像剥落,浮现出真实的一面?。
无?论是他,还是陈争,都从未想过,曾群在二十?年多前,竟然是缉毒线人,为他生下女儿的小花不是失踪,不是被?他欺骗,他们是两情相悦,曾燕是他们相爱的证明,而这个在曾莉口中像太阳一样明媚的女人,最终惨死在毒.贩之手。
那么曾群后续的动作……
王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又从信封里?取出泛黄的照片,“你看?,这张是小花和曾群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没结婚,但请我吃了顿饭,小花说就当做是婚宴,他们还要我当证婚人,因为我是大哥。”
王敬说得很慢,眼里?闪烁着泪花,看?着照片,就像在看?多年的老友。“但我这个大哥当得不称职啊。”
鸣寒接过照片,定格的画面?上,天真美丽的女孩笑得灿烂,鸣寒看?过曾燕高?中时的照片,母女俩有几分相似,但曾燕脸上没有母亲的开朗明媚,显得阴沉刻薄。曾群年轻时也长着一张凶脸,五官是不错的,但气质让人联想到?流氓,即便是笑着看?镜头,仍然有种不协调感。
鸣寒往下翻,眉心突然皱起,“这是?”
王敬说:“是朱零娟的照片,唯一的一张,小花当年交给我的。”
照片上的女人成熟温柔,很像“曾燕”那个不久前死去的“曾燕”!
曾经出现过的猜测在鸣寒脑中闪电般划过,线索的关键一环扣上了。
“王叔,我刚才?跟您讲卖凉拌菜的朱家?母女消失时,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真相?”
王敬站起来?身来?,负手来?到?窗边,他年轻时腿受过伤,老了走起路来?越发蹒跚。许久,他看?着窗外道:“曾群他,背着我们所有人,自己去报仇了。他说过……警察帮不了他,他要自己来?。”
“我其实,早就明白?,只?要他得到?了朱零娟的消息,他一定会豁出命。”
鸣寒说:“曾群的父亲去世之后,他摆起凉拌菜摊,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做生意上,仍旧四处寻找朱零娟的踪迹。在不知情的家?人、邻居看?来?,他不学无?术,无?可?救药。他没想到?的是,朱零娟居然就在离他不到?三公里?的地方。”
“朱零娟脱离‘黑勇’,当‘黑勇’所有人都被?捕时,她却自由了。她可?能想开始新的生活,竹泉市成了理想之地这里?没有被?毒.贩控制太久,警力早已撤退,没人认识她,只?是一个小地方,消息相对?闭塞。她带着她的女儿在庙平街安顿下来?,靠卖凉拌菜过活。”
“郑香雪说曾群偷了朱家?女人的方子,其实真正偷了方子的反而是朱零娟!当年小花卧底,将方子传给朱零娟,朱零娟残忍杀死小花后靠小花的方子营生!曾群最早摆凉拌摊很可?能就是因为小花,但是小花只?是做给他吃过,没有教过他,他怎么都拌不出小花的味道。他找到?朱零娟,尝到?凉拌菜的味道后,确定这就是他的杀妻仇人!”
真相是否是这样,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但曾群一旦发现朱零娟,他就只?剩下一个选择:杀死她。
但在杀死她之前,曾群必然和她来?回过招,让她将凉拌菜的方子传给了自己。
吃着亲手做出来?的凉拌菜,想到?再也不会回来?的小花,曾群是怎样的心情?
朱零娟虽然在毒.贩团伙里?呼风唤雨,但离了毒.贩的身份,她不过是个带着孩子的母亲。曾群完全有能力杀死她,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朱零娟的女儿活了下来?。
复仇之后的曾群放下了重担,学着小花摆摊卖凉拌菜的样子,开始本本分分做生意。
十?年前,在他患病时,却发生了曾燕被?朱零娟的女儿取而代之的事,给曾燕办理退学手续的正是曾群本人。
鸣寒停下来?,“王叔,这一点我没有想通。”
王敬再次拿起朱零娟的照片,在对?比过“曾燕”的照片后,他也认同鸣寒的观点,后来?这个“曾燕”就是朱零娟的女儿,她的目的是给母亲报仇。
“曾群被?威胁了,他已经病入膏肓,他和小花的女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王叔缓缓开口,“这个人一定是用曾燕的安危来?威胁曾群,他如果不按照她说的去做,曾燕就会死。”
鸣寒想了想,曾群已经不复当年,就像失去毒.贩保护的朱零娟在他面?前无?计可?施,病弱的他也无?法反抗朱零娟的女儿。
“他被?骗了,他被?病痛折磨的脑力让他无?法思索太多,他以为按照她说的,给曾燕办了退学手续,就能够见到?曾燕,但一旦退学,一切就都落入了她的掌控。”王叔仿佛看?到?了卧床的曾群,无?奈地摇摇头,又问:“曾燕再也没有消息了,是吗?”
鸣寒说:“是,从已有的线索来?看?,朱零娟的女儿朱倩倩当时就杀掉了曾燕,在曾群给曾燕办完退学手续后,她直接成为曾燕,直到?……”鸣寒停了停,“直到?被?新的复仇者杀死。”
新的复仇者,吴怜珊。
警方之前一直没有找到?明确的动机,巫冶虽然罗列出了一连串动机,但都十?分牵强。现在,真正的动机终于出现了,吴怜珊的双亲被?毒.贩团伙杀死,朱零娟正是这个团伙的关键成员。
但新的疑问随之出现,吴怜珊怎么知道“曾燕”就是朱零娟的女儿?她并没有见过朱零娟本人。
还有,她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曾燕是怎么被?害死的人了。
王敬说:“我想看?看?朱倩倩遇害时的照片。”
鸣寒从手机里?找出几张尸检细节照。王敬端详许久,指着她后颈上的一块胎记说,“这是……”
鸣寒靠近,胎记是扇形,因为曾经被?插过竹签,颜色不太正常。“王叔,您有印象?”
王敬说:“小花传回来?的情报里?,朱零娟身上也有这样的胎记。”
鸣寒迫不及待赶回竹泉市,王敬将他送到?车边,把?装着信封的照片递给他,“案子如果破了,告诉我一声,我去看?看?他们夫妻俩,和他们叙叙旧。”
鸣寒一脚油门下去,却在即将出城的时候停下来?,给照片拍了照,发给陈争,然后立即打给陈争。
陈争一边看?照片一边听鸣寒说,在得知曾群和小花都曾是缉毒工作中的线人时,和鸣寒一样惊讶。当时在枫书小区的现场,他是第一个留意到?“曾燕”的扇形胎记上插着签子的人,只?是当时线索零散,没人能够推断出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意味着刻骨的仇恨。
“现在我们好像还是没有吴怜珊作案的证据。”鸣寒买了杯咖啡,站在车边喝,“如果巫冶不站出来?指认她,即便我们已经推理到?最后一步,她都可?以不认。巫冶这个人又已经被?洗脑了。”
陈争沉默了会儿,“其实我一直很在意巫冶展现出来?的一个细节。”
鸣寒问:“什么?”
陈争说:“他认罪很快,但在承认杀了伍君倩、‘曾燕’、赵水荷之前,他说他杀了自己的父亲。”
鸣寒想了想,“有什么问题?”
陈争说:“你不在现场,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所以可?能无?法理解。当时他一说到?他爸家?暴、伤害他妈妈和姐姐、喝醉之后暴打他,他忍无?可?忍利用暴雨将他爸骗到?河中,我就觉得很多余。”
鸣寒轻声道:“多余……”
陈争点头,“我查过他的家?庭,但我们当时根本没有提到?他的家?庭,我要知道的仅仅是现在这三桩命案,他却把?杀父的经过前前后后清晰说出来?。之后才?提到?杀害伍君倩等人的过程、动机。听完整个过程,倒是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要首先提到?小时候的事,那是他现在性格形成的原因。但是他真的有必要这么说吗?我这阵子反复想这件事,觉得他不是在解释,而是强调那个酗酒家?暴的人渣,是死在他手上。”
鸣寒明白?了,“他在保护另一个人。”
“他的姐姐巫陶。”陈争说:“查过巫家?之后,我就觉得很可?能是巫陶动了手脚,巫冶那时太小了,但巫陶已经有杀人的能力。派出所也怀疑过巫陶,但没有证据,没能查下去。现在巫冶明白?自己难逃刑罚,索性认了这起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