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寒心道果然?,“你见过她?”
吴婆婆将手机还?给鸣寒,脸色不太好看,“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听别人叫她小何,我以?为她姓何来着,当时看到新?闻,完全?没想到是她。”
鸣寒观察吴婆婆的反应,不满和厌恶是显而易见的,但又因为她已?经死了,老人家看重人死为大,又勉强掩饰着原本的情绪。
想到文缤对赵水荷的分析,鸣寒试探着问:“她冒犯过你?”
吴婆婆摆手,“不是我……哎,这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人都已?经没了,我一个老婆子,还?说人闲话……”
鸣寒说:“没关系,这也是帮助我们了解被害人。”
吴婆婆想了想,“好吧,是这么回事。”
八年前,芭蕉街刚开始规划成编织工艺街,管理还?十分混乱,租房的人特别多。吴婆婆带着孙女,自然?也对年轻独居的女性给与更多善意?。那时生意?不怎么好,一天里?大部分时间是闲着的,大家坐在摊位上聊天,有人提到了小何,说是在创业,但一个女人,干什么都不容易。
吴婆婆见过小何几回,女人总是行色匆匆,看上去?十分疲惫,连停下来逛逛的时间都没有。
到了暑假,吴怜珊执意?帮忙看摊子,吴婆婆嘴上说着快回家学习,其实很高兴懂事的孙女能陪着自己。那段时间,吴怜珊总是在摊子上看书写作?业,她成绩不错,每次考试都是班上第一名虽然?就?读的学校不怎样,成绩放在全?市只是中等,但吴婆婆仍然?觉得很骄傲。
有一天,总是目不斜视经过所有摊位的小何不知为什么,突然?来到了吴婆婆的摊子前。但她看的不是琳琅满目的手工品,而是吴怜珊。吴怜珊正在做物理题,抬头与她对视,笑着问:“姐姐,你要买东西吗?这个挂件你喜欢吗?是我奶奶编的。”
小何只瞥了一眼挂饰,目光落在吴怜珊的本子上,然?后拿起,看了看封面,“这是高考模拟题,但你还?没上高中。”
吴怜珊说:“是的,我想早点做准备。”
小何说:“哦?你想考哪所大学?”
吴怜珊微微脸红,“我想考去?洛城,咱们省最?好的大学都在洛城。”
那是当年还?是个小女孩的吴怜珊真诚又朴素的愿望,她大方?地告诉陌生人,想要用知识和努力让自己和奶奶过上不错的生活。
小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片刻后将本子丢在摊位上,发出一连串笑声。
吴怜珊愣住了,“姐姐?”
小何涂得鲜红的嘴唇张张合合,说着凉薄甚至毒辣的话语,“你一个小姑娘,考得再好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出来给别人打工。还?凭考试改变命运?姐姐给你一句忠告,趁早放弃,还?不如像你奶奶一样学门手艺摆摊呢!”
第034章 谜山(34)
34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吴婆婆刚从家中带新的编织品来, 就听到这?番话,赶紧将吴怜珊挡在身后。吴怜珊那时还是个初中生,显然是被吓着了,抓着她的衣服瑟瑟发抖。
小何?见?大人?来了, 收起教训小女孩的神气?, 什么话也?没再说, 快步离开。吴婆婆回头抱住吴怜珊, 紧张地?问:“她还对你做什么了?”吴怜珊木然地?摇头,过了一会儿?好似终于回过神来,眼中盈满眼泪, “奶奶, 成绩好真的没用吗?读大学真的没用吗?”
“听她瞎说!”吴婆婆又急又气, “她肯定自己没咋读过书?, 看到我?们珊珊这?么优秀,嫉妒!这种人我们不理她!珊珊,不气?了啊!”
吴怜珊擦掉眼泪,说有点累了, 想?回去休息。吴婆婆请邻摊的人帮忙看一会儿?, 送吴怜珊回家?。
那之后, 虽然吴怜珊没有再提过在摊子上受的气?,但吴婆婆察觉到了她的消沉。她还是会帮吴婆婆看摊,有人?来买东西, 也?会微笑着介绍, 但她再也?没有带过作业到摊子上来写,没有客人?的时候就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是在这?时,她提出想?学编织。吴婆婆知道她是受了小何?那句话的影响, 不愿意?教她,告诉她学习才是第一位的。她便自己跟着其他人?学,一问,她就说作业早就做完了。
吴婆婆拿她没办法,只?得教她简单的编法。在编织这?件事上,她着实没什么天赋,吴婆婆后来也?看淡了,孙女还小,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至于小何?,吴婆婆以前对这?个高挑出众的女人?很有好感,现在则只?剩下厌恶,每次看到小何?从芭蕉街经过,都恨不得上去说两句。但小何?没有再找茬,她也?没有发泄的理由。小何?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吴婆婆已经没有印象。
“原来她就是那个被害人?。”吴婆婆有些恍惚,片刻后摇了摇头,“她那个性子,确实会得罪人?啊。”
赵水荷案算是雅福市上半年比较轰动的事,既然聊到这?儿?了,鸣寒便问吴婆婆对这?起案子了解多少。吴婆婆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无非是她是女强人?,被公司里的年轻男性杀死,这?些都是媒体公开过的内容,吴婆婆在讲述的时候神色并无异常。
鸣寒又问:“吴怜珊上次回来,算算时间,正好是赵水荷遇害,你们有没有聊过这?个案子?”
大约因为赵水荷案的凶手已经被捕,吴婆婆丝毫没有将这?个问题往吴怜珊有嫌疑上联想?,坦然地?说:“没有,她没在家?里待几天,我?那阵子也?没有出摊。我?记得是他们回去之后,我?才听说死人?了。”
鸣寒说:“那这?些年,你们有没说起过小何??”
吴婆婆还是摇头,“要不是你问,我?早就忘记这?个人?了。珊珊应该也?不记得了吧。”
鸣寒刚下楼,陈争的电话就来了。鸣寒接起,笑道:“你在我?手机里装了监控啊?”
陈争:“嗯?”
鸣寒:“不然怎么知道我?才从吴家?出来?”
“……”陈争问:“又去吴家?了?”
鸣寒说:“你们研究所那位好兄弟发现了关键线索,我?能?不来核实吗?”
鸣寒一边走一边说这?边的调查进度,此时芭蕉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声音嘈杂,他不得不提高音量,进了车,关上车门,世界才终于安静下来。陈争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就像人?就在副驾驶座上等着他,“那你是认为,吴怜珊因为八年前的事和赵水荷结仇,她今年4月回雅富市的真正目的就是杀掉赵水荷?”
鸣寒往副驾上看了一眼,无声地?笑了笑,收回视线,“她带巫冶回来见?家?长是个幌子,这?样一来,幌子背后的动机不就找到了吗?吴怜珊和赵水荷有过节,而且你觉不觉得这?个过节本身,和赵水荷后来表现出来的人?格有相似之处?”
陈争沉默了会儿?,“是。假如文缤说的是实情,那么赵水荷就是个敌视年轻、有潜力女性的人?,她很清楚自己站上现在的位置有多不易,所以时刻提防其他女性取而代?之。而她又很聪明,知道如何?利用‘帮助女性’来宣传自己。从后来的她看八年前的她,八年前的她还很不成熟,以至于会对一个小女孩说出那样的话。”
鸣寒说:“我?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吴怜珊在这?种年纪被打击,无非三种后果,一是自我?怀疑,一蹶不振,一是记恨在心,时间没有让仇恨消失,反而因为某个契机而更?加旺盛。最后一种则最普遍,难过丧气?一段时间,忘了。”
陈争说:“绝大部分人?都是最后一种。”
“但前面两种也?不能?排除。”鸣寒说:“尤其我?们是在查案子时查到这?件往事,我?不得不将吴怜珊和赵水荷案联系起来。”
陈争思索道:“但为了这?样一件已经过去八年的事杀人?,还是太牵强了。除非……”
鸣寒说:“除非有别的原因。哥,其实我?们的方向是一致的,我?不是说了吗,后来出现了某个契机,导致吴怜珊动手。”
“这?个契机和巫冶的出现有关。”陈争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
鸣寒没听清楚,“巫冶什么?”
“巫冶是在姐姐和妈妈的庇护下长大,他的成长环境塑造出来的是一个极度依赖、欣赏女性的人?格。”陈争说:“吴怜珊身上可能?有他内心喜好的投射。我?刚才在想?,如果吴怜珊在偶然的情况下,向他说起当年的这?桩事,他会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