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寒不急着上去?, 在楼下的米线摊子买了份米线, 一边吃一边等。
小贩陆续收摊, 婆婆也?挎着篮子回来了。鸣寒站起身来,冲她挥了挥手,“吴婆婆。”
婆婆一怔,以为鸣寒是买了又反悔, 这样的客人她遇到不少, “小伙子, 你……”
鸣寒出示证件,“你是吴怜珊的奶奶吧?”
婆婆吓一跳,“我们珊珊出什?么?事了?”
“你别紧张, 吴怜珊没有出事, 只是她的工作性质你也?知道,在医院和病人打交道, 比较特殊。”鸣寒说:“所以我们需要?对她做一个家庭调查。”
吴婆婆不懂这些,确认吴怜珊没出事, 就?放心了,说起吴怜珊的工作,脸上浮起几分自豪,带着鸣寒往楼上走,“上来说吧,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宽敞。”
芭蕉街的老房子经过集体修缮,虽然有几十年历史了,但里?里?外外看着都还过得去?。吴婆婆是个很?爱整洁的老年人,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鸣寒刚一进门,就?看到挂在客厅的编织挂画,很?大,乍看很?惊艳,但细细一看,比他刚才买的杯垫粗糙得多。
吴婆婆笑道:“这是我们珊珊学着做的,她小时候老是跟我说,要?学编织学手工,减轻我的负担。现在她当了护士,比我有出息多了。”
吴婆婆给?鸣寒到来一杯水,“坐吧,我去?拿相册。”
鸣寒说:“相册?”
吴婆婆说:“不是要?做家庭调查吗?”
鸣寒点头,“麻烦你了。”
吴婆婆将相册抱出来,翻了几页,忽然泪眼婆娑,“我们珊珊命不好啊,才几岁就?没了爸妈。我这个当奶奶的又不中用,要?不是靠着街坊邻居帮衬,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将她带大。”
之前的调查中,吴怜珊提到过自己早逝的父母,他们做低端服装生意,起早贪黑,几乎住在批发市场。一次进货途中出了车祸,两人都没救过来。
“珊珊她爷爷也?走得早,我们那几年是真的孤苦无依。好在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师父学编织,累是累了点,但能换钱。”吴婆婆哽咽着回忆,“珊珊当时还说长大了要?当警察,我跟她说,警察都是男娃娃当的,你女孩子家家,怎么?当警察?”
鸣寒说:“吴怜珊想当警察?这我倒是没看出来。”
“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太小,什?么?道理都不懂,就?知道能抓坏人的是警察,所以就?嚷着要?当警察,给?她爸妈报仇……”吴婆婆突然打住。
鸣寒说:“给?父母报仇?”
吴婆婆尴尬地摆摆手,“没事,小孩子随便说说。”
鸣寒道:“吴婆婆,我们做家庭调查有个要?求不能放过细节。”
吴婆婆为难道:“这……珊珊她不让我说啊。”
鸣寒说:“难道吴怜珊做过什?么?不能让警方知道的事?”
吴婆婆慌了,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她就?是不想再提那件事了。”
鸣寒等了会儿,吴婆婆叹气道:“哎,我要?不说清楚,你就?要?误会我们珊珊了。那我还是说吧,她的爸妈,也?就?是我的儿子媳妇,他们,他们是被贩子给?害死?的!”
鸣寒说:“贩子?什?么?贩子?”
“还能是什?么?贩子?”吴婆婆似乎连那个字都不愿意说出来,右手摊开,左手做了个在上面吸食的动作,“这些天杀的!”
鸣寒内心略微一惊,吴怜珊的父母居然是被毒.贩害死??吴家和毒.贩有关系?
吴婆婆擦了擦眼泪,说儿子媳妇都是一心做小本生意的老实人,从来不惹事,就?算吃点亏,也?都自己消化了,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女儿健康成?长。在那次车祸之前,全家对毒.贩是什?么?根本没有概念。
那天,他们天不亮就?开车去?进货,那条路他们已经开了无数次,都是天还黑着时开。然而一辆小型货车呼啸狂奔而来,他们根本没有避开的余地,整个面包车被撞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救护车赶来时,儿子已经没了,媳妇在送医途中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很?多人眼中,这都只是一起车祸,小货车司机似乎是酒驾,儿子媳妇纯属倒霉。但警方后来告诉了婆婆实情,在小货车上的是趁着夜色逃避追捕的毒.贩。
警方已经捉到了肇事毒.贩,在抓捕过程中,毒.贩负隅顽抗,有两人被直接击毙,其中就?包括司机,剩下的两人各自服刑。婆孙俩抱头痛哭,毒.贩死?了又如何,他们的至亲遭受无妄之灾,再也?回不来了!
“我理解珊珊,她不愿意我提到那些贩子,因为这件事在她心里?永远是个长不好的疤。”吴婆婆说:“你别看我们家就?是个普通家庭,文化程度都不高?,但她爸妈是真的把她当个宝在养。一下子失去?他们,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吴婆婆说了很?多儿子媳妇还在世时的事,鸣寒心中已经涌起波澜。任何案子一旦和毒.贩挂钩,性质就?变了。吴怜珊在他眼中本就?很?可?疑,如今更是愈加神秘。
冷静下来,鸣寒将装在塑料口袋里?的编织杯垫拿出来。吴婆婆一看就?说:“我这就?把钱还你,怎么?还能收你钱。”
鸣寒立即阻止,“吴婆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个杯垫很?眼熟。”
吴婆婆还是执意还钱,鸣寒用话题制止了她的动作,“你是不是去?别的地方卖过这个?”
吴婆婆愣了愣,“你是说竹泉市?”
鸣寒很?轻地吸了口气,“你们以前在竹泉市生活过?”
吴婆婆说:“珊珊给?你说过?我们是去?过,待了大半年吧。”
鸣寒问:“什?么?时候?”
“十年前?”吴婆婆笑笑,“那时这条街还没有规划成?卖手工品的街,赚不到钱,有个街坊说竹泉市的生意好做一些,珊珊当时又摔伤了胳膊,上不了学,我就?带着她去?了竹泉。”
那时吴怜珊还在读初中,不是什?么?好中学,学校里?面多的是混子,老师也?不怎么?管。吴怜珊没有父母,跟着祖母生活,祖母还是个摆摊的小贩,这事在班上一传,吴怜珊就?成?了被欺负的对象。初中的孩子大多都懂事了,成?年人算计的恶和未成?年质朴的恶汇集在他们身上,以至于几乎每个班上都会有一个人被挑出来,承受这种恶。
吴怜珊的校服被画上丑陋的图案,头发被剪成?“非主?流”,书包和书本经常被吐口水。可?她并不是受了欺负不还手的人,她和欺负她的人打架,敲破了对方的头,而她自己被一群人从楼梯上推下去?,摔成?骨折。
几方家长到场,被敲破头的男生家长很?清楚自家孩子在学校横行霸道,没好意思?让吴家出医药费,反而支付了吴怜珊的医药费。
看着孙女躺在病床上,脸上身上都是伤,吴婆婆痛苦不已,回家给?吴怜珊收拾换洗衣服时大哭一场。邻居听到动静,来看是怎么?回事。婆婆忍不住向她倾述一番,说都怪自己没有本事,珊珊才会在学校受欺负,如果儿子媳妇都还在,珊珊怎么?会被这样对待。
邻居一边安慰一边给?她想办法,“你也?别这么?说你自己,你有手艺啊,你编的东西那么?好,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吴婆婆说:“没用,这边大家都编,根本卖不出去?!”
邻居忽然想到,自己一个远房亲戚去?年去?竹泉市开店卖编织品,据说生意还不错。竹泉那边没有人做这门生意,人们觉得稀罕,都爱买。
邻居建议吴婆婆也?去?竹泉市看看,能卖就?卖,不能卖回来就?是。吴婆婆一方面觉得有门,一方面又担心孙女,“可?是我过去?了,我们珊珊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