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安静下来,陈争感到浓重的阴云压了过来。假设是刘品超杀了罗应强,那就要考虑刘品超的动机,刘品超活着的意义就是找到杀害兄长刘晨风的凶手,他追着徐荷塘来到南山市,恐怕是掌握了警方还未掌握的线索,而他在失踪的当天就杀了罗应强,不久前他还主动联系过鸣寒。他为什么急着动手?他确定罗应强和刘晨风的死有关?那徐荷塘呢?
徐荷塘和“量天尺”有关,刘晨风也是在调查“量天尺”时?牺牲,这样来推,罗应强和“量天尺”必然有联系。
陈争有些坐不住了,罗应强是南山市的首富,“量天尺”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早前因为省厅对调查“量天尺”一直讳莫如深,他和鸣寒来南山市这件事实?际上只是得到了唐孝理的同意,无法放开和当地警方配合,这也导致寻找刘品超这件事推进得非常慢。陈争向吴展投去一瞥,吴展无奈地摇摇头,以示自己这边也没有刘品超的消息。
程蹴这段时?间围着几起案子打转,对刘品超的了解是最少的,只知道鸣寒在找这个?人,此时?在桌子旁走来走去,想问?陈争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被纪律所?约束。
陈争也有些心烦,如果没有当地警方的助力?,他和鸣寒,还有吴展派出的少量队员,很难确认刘品超的去向,但追踪刘品超关系到省厅调查“量天尺”的大局,他不可能贸然行动。
“吴局,薛晨文服用的药物,鉴定报告还找得到吗?”陈争问?。
吴展立即道:“一直留着,那药我们在能核对的途径都核对过了,找不到源头,只知道它?成瘾性非常强,能够让人短暂摆脱生理心理上的痛苦,但对身体的伤害也很大。”
陈争说:“我想带回洛城再比对一下。”
吴展说:“没问?题。”
这时?,鸣寒推开门回来。吴展连忙问?:“怎么样?”
鸣寒说:“唐队同意我们全面展开对刘品超的追踪,吴局,要辛苦你了。”
陈争轻轻闭上眼,松一口气的同时?,担子忽然变得更重。程蹴倒是很活泼,“那我们尽快出一个?计划,这人要是找不到,我今年的年都过不好。”
鸣寒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这就想着过年了?”
程蹴不服气地敲回来,“别以为陈队在,我就不敢揍你,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吴展将两人叫回来,鸣寒坐到陈争旁边,给陈争看自己完好无损的额头。陈争绷着的神经稍稍放松,小声道:“你先?动手,还装委屈。”
本以为娄小果认罪,案子就能告一段落,娄小果的证词却将案情推向新的迷雾,重案队连休整时?间都没有,立即投入新的任务。
程蹴给自己兑了杯咖啡,看见陈争,随手给陈争也兑了一杯。陈争接过,和程蹴一块儿在茶水间靠着墙壁放空。
“陈哥,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程蹴突然说,“这阵子忙得脑子抽筋,也没空聊聊。”
陈争放下杯子,想起当时?在洗脚城见面,程蹴开口就是“小争”。
程蹴笑?起来,“我就说鸣寒怎么赶着给你当狗腿子,原来你是当年的小争教官。”
第111章 虫翳(37)
111
“小争教官”这个过于久远的称呼将?陈争拉回了在桐洲市的那三个月, 他?比一帮聒噪的男大年长不了多少岁,别人叫他陈老师、陈教官,他?听?着?觉得耳朵烫,让学生叫他?小陈教官。但陈这个姓太普遍了, 他?所带的班级已?经有个小陈教官, 学生们便起哄, 叫他?小争教官。
程蹴和鸣寒是警院的同学, 陈争没带过鸣寒,自然也?没带过程蹴,听?程蹴这么说, 索性八风不动地问:“来我班上蹭过课?”
“那倒没有。”程蹴说:“警院又不是一般大学, 一天被训得够呛, 哪有工夫到处蹭课啊。”
陈争:“哦, 也?是。”
他?这副懒得打?听?的姿态却让程蹴更想说,“我们宿舍就没有不知道你的。鸟那家伙逃自己的课,都要去听?你的课。”
陈争挑眉,“有这种事?”
见陈争兴趣被自己勾起来了, 程蹴倒得更是积极, “以前?鸟是我们班上上课最积极的, 就没听?说他?逃过课,后来有一天,我们室长反应过来了, 诶, 鸟怎么一大早不在?宿舍,却没来上课?还连着?逃了好几次。你猜我们在?哪儿找着?他??”
这还用得着?猜吗?陈争顺着?程蹴说:“在?哪儿?我猜不到。”
“看你们班训练呢!”程蹴拍着?大腿, 学鸣寒当?时戳在?训练场外偷偷摸摸的样子,“做贼似的, 我一拍他?,把他?吓得够呛,差点?和我打?起来。”
陈争想起来,刚到警院的时候,有次训练时好像是注意到场外有点?骚动,几个学生拉拉扯扯的。他?根本没当?回事,这年纪的男生,手欠脚也?欠,一天安分?不了几个钟头。
那原来是鸣寒?
陈争问:“后来呢?”
程蹴越说越觉得好笑,说他?们将?鸣寒扭送回去,围起来“审判”。鸣寒综合成绩在?班上虽然数一数二,但一个人哪里打?得过他?们五个,只得老实交代,觉得新来的“小争教官”教学方式很独特,去观察一下,偷个师。
这话说的,寝室最笨的也?不信,但鸣寒坚决说自己是为了学习。
之后,鸣寒多次逃课,身?为室友,兄弟五个能帮就帮,但鸣寒回来必须交代今天“小争教官”教了什么。一来二去,他?们成了陈争所教班级以外,谈论“小争教官”最多的人。
陈争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一方面觉得有点?好笑,一方面又很遗憾错过了学生时代有点?憨的鸣寒。
“后来你不是中途就走了吗,我们以为他?这下得安分?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居然天天晚上去特训建筑那儿练飞枪攀登!”程蹴啧啧两声,“那个本来就是其他?班的选修课,又不算考核分?,他?练得比谁都积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当?蜘蛛侠。”
陈争短暂地卡住了,飞枪攀登?
程蹴抓抓头发,继续说:“不过鸣寒现在?才跟你当?同事,我其实挺意外的。你在?洛城,他?也?在?洛城,虽然不在?一个单位,但起码是一个系统里的吧。前?几年见面,我还问他?,小争教官怎么样?他?说没跟你说过话,把我给震惊的。都和偶像在?一个城市了,话都不敢说?他?在?我们面前?可?没这么怂过。”
陈争张了张嘴,答不上来。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默默注视着?他?,从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愣头青到沉稳内敛,再到消沉不振。在?他?不断往下沉时,鸣寒才出现,假装偶遇,不顾他?的抗拒,非要挤进他?的人生里。
“这个怪鸟。”程蹴喝完咖啡,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小争教官,啊不对,陈哥,我忙去了。”
陈争点?点?头,又独自在?茶水间待了会儿,想起飞枪攀登是怎么回事了。
那是他?所带班级的选修课,使用特制的固定飞枪,但从枪口打?出来的却不是子弹,而是攀登锥。攀登锥固定在?建筑上,人可?以借此迅速移动过去。
这课目对警察来说不是很实用,且难度很大,对手臂、腰腹的肌肉要求特别高,特种兵都不常练。但观赏性很强,靠着?飞枪在?建筑间嗖嗖飞跃,不成功会摔得很惨,成功了那就是极致的耍帅。
他?之所以会带这个选修课,还是因为他?读书那会儿,就因为觉得飞枪攀登帅得窒息,而发狠练了几个月,在?明明不算考核分?的情况下,拿到了最高分?,校史留名。
警院这堂选修课已?经断了几年,他?去之后才重新开上,他?因此多了个耍帅的机会,带着?一群男大在?特训建筑间呼啦啦飞来飞去,收获无?数口哨声。
那时候他?不知道,鸣寒远远地注视他?,想跟他?学怎么上飞枪,怎么掌握平衡,但从未向?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