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 他?可能是钱太多了,这辈子都花不完,这才拖家带口移民,毕竟他?那样的性子, 和罗应强有分歧在所难免。
鸣寒问:“他?们有矛盾?”
孙老板又?插话了, “肯定有矛盾啊, 是我也?得和隋宁有矛盾,隋宁就不想?赚钱,普普通通就够了, 但还有嫌钱多的吗?老罗要做南山首富, 钻到钱眼里去了,竞争手?段有多龌龊咱不知道, 但商战哪个不是血淋淋的?隋宁肯定接受不了,那不如和平分手?, 你说是吧?”
鸣寒笑笑,“也?对,也?对。”
天黑下去,大家继续七嘴八舌,说着说着话题就朝俗气?的方向滑去,也?是孙老板起头,语气?猥琐,“老罗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我就没搞懂,他?有钱之后居然还能和他?那个老婆处到一块儿!”
“不然怎么?说全南山市的老女人都钟意他?呢?她们不就是看中他?的钱,还有他?的忠诚?”
“啧啧啧,我要是有那么?多钱,我早就把老婆休了,都不用我找,女大学生排着队上门!”
“哈哈哈哈”
“不过我听说他?老婆早就出国了,不会?是离婚了吧?我看老罗也?没外面说的那么?爱她老婆,不然怎么?有殷小洋那件事啊?”
鸣寒一听,立即警觉起来,“殷小洋?你们说的是槐子村那个小洋?”
孙老板举着酒瓶,“管她哪个村的,反正就是那个经常来给老罗帮忙的女人。”
这一说,其他?人也?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个女老板吗?嫁到那个什么?张?张家去的!”
在菜农们口中,张易楠的母亲殷小洋,又?和槐子村邻居口中不同。二十多年前,槐李镇的人多半还是和槐李镇的人结婚,张木其貌不扬,成天死气?沉沉,却娶到了外面的媳妇。大家都很稀罕,有事没事跑去张家看看这媳妇到底长啥样,是不是个丑八怪。结果一看,哟,竟是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男人们顿感?挫败,这种女人,怎么?就让张木这土货给捡到了?
张木思?想?陈旧,是镇里最后和贩子合作的人,他?似乎很不愿意和外人有所牵连,宁可自己?开着面包车去送货。但殷小洋是他?的反面,乐意和所有人打交道,有阵子经常来批发市场,和罗应强、隋宁都走?得很近。
鸣寒在槐子村时就设想?过殷小洋和罗应强有交集,得到肯定的答复,不由?得想?到更?多可能。
孙老板像个当事人似的,滔滔不绝地说殷小洋和罗应强眉来眼去,镇里的婆娘没几个好看的,更?没几个会?打扮,到了夏天还一身汗臭。殷小洋每次出现在大家面前,却都是化着妆喷着香水,裙子一飞,仙女一样。
罗应强也?是个男人,家里有个丑老婆,看看外面的美女太正常了。殷小洋似乎想?进罗应强的公司工作,但大概被张木阻止了,这事不了了之。
再往后,罗应强的生意越做越大,亲自来槐李镇的机会?少了,而?殷小洋身体不大好,被张木关在家中不让出来。殷小洋死了之后,张木变得更?不爱和人交流,一门心思?种地。
鸣寒说:“对了,你们知道张木后来去哪里了吗?”
孙老板打着酒嗝,“不知道,你得去问他?那些雇工,他?们可能知道。”
鸣寒顺着话问:“那你们认识雇工吗?”
孙老板想?了半天,答不上来,“真不知道,你想?招雇工啊?来来来,我给你个联系方式……”
鸣寒拿到一个叫云哥的人的号码,据孙老板说,这人以前从外地介绍了很多工人,人脉广,相当于是工人头子。
时间?已经很晚了,重案队的人准备回市里,鸣寒单独留下来,在一个按摩店找到云哥。
云哥年纪和罗应强相仿,辛苦多年,现在过的是退休生活。他?也?已经知道罗应强死了,警察上门,他?以为鸣寒要跟他?打听的是罗应强的事,鸣寒提到张木,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闷声儿啊?”
鸣寒点头,“对,我听说你介绍过工人给他?工作。方不方便说说是哪些工人?”
云哥满脸疑惑,“方便倒是方便,你是警察,我不方便也?得给你想?办法啊。”他?嘟囔着,开始翻自己?的手?机,一边翻一边仓促地说他?们这些工人讨口饭吃是多么?不容易。
鸣寒虽是南山市人,但对南山市周边乡镇的生态了解并不多,听他?这通抱怨,才知道槐李镇富起来之后,其实挤占了其他?乡镇的发展空间?,以前能种庄稼的人也?种不下去了,有的离乡背井打工,有的来到槐李镇当雇工,他?就是从烟水镇来的,因为来得早,会?交际,和大菜农们关系搞得不错,他?介绍同乡来,会?从中抽成,也?相当于给他?们做担保。
张木古板阴沉,云哥没有主动给张木介绍过人,张木找他?要工人时,他?是非常诧异的。
“他?那双眼睛看着我,我都起鸡皮疙瘩!”云哥说着抱紧了自己?,神情?有些夸张和滑稽,“但我想?,送上门来的生意不做白不做,正好我手?上确实有几个闲着的工人,就给他?介绍去了。他?这人果然不好相处,去的人基本都没干多久!”
鸣寒说:“什么?原因?那最后还是有人留下来了吧?”
云哥抖了串烟灰,指着手?机里一张合照说,“这哥们儿跟着他?干,叫啥来着你让我想?想?……何,何树友。”
鸣寒仔细看照片,那是一张吃饭时的合照,有十多个人,在工地上,大家几乎都打着赤膊,只有何树友穿着T恤,看着有些木讷。
“这也?是个闷声儿,和张木一样,所以他?俩才能处到一起。”云哥接着说,其他?工人嫌张木不会?说话,要求还多,张家就张木一个人,没啥人气?。
“一个人?”鸣寒打断,“张木妻子那时候死了,但他?不是和他?儿子一起住?”
云哥愣了下,显然没反应过来,“是听说他?有儿子,但我从来没见?过他?儿子。”
鸣寒眸色沉下去。邻居们说张易楠小时候身体不好,不跟其他?孩子玩,长期一个人待在家中。又?说张易楠长大后,和张木一起在地里耕作。云哥则没有见?过张木的儿子。
云哥话里带着一丝不屑,“何树友也?是没办法,他?老婆死了,带着个孩子,听说成绩还挺好的,他?得赚钱啊,不然怎么?供孩子上大学?”
鸣寒问何树友现在在哪里,云哥摸着下巴说自己?也?不知道,张木没在槐李镇待了之后,何树友也?不见?了。他?还找过何树友几回,毕竟他?是工人头子,但不管是何树友老家还是张家,都没看到何树友的身影,他?便懒得管了。
鸣寒星夜赶回南山市,重案队刚开完了线索汇总会?,对罗应强的人际关系排查进展得比较慢,程蹴有几个怀疑的目标,还需要明天继续排查。吴展顾忌很多,暂时没有将简笔画的线索告知程蹴,目前知道的就只有陈争。去槐李镇的刑警回来时,陈争以为鸣寒也?跟着回来了,没看到人,当即心中一空,想?到吴展的告诫,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鸣寒在回来的路上接到陈争两?个电话,稍稍感?到意外,一回市局,就看到陈争正在楼下等自己?,更?是好奇。
“哥,怎么?了这是?以为我丢了?”
陈争蹙眉看着他?,诧异于自己?的心神不宁。鸣寒在电话里已经跟他?解释过因为有更?多相关者要见?,所以没跟重案队一起回来,他?却还是忍不住来到楼下。这样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鸣寒靠近,故意低头端详陈争。太近了,陈争下意识后退,鸣寒却一把扶住他?的腰。
秋冬的衣服很厚,但陈争还是感?到鸣寒手?掌的温度传达到了他?的脊柱上。
“哥,你好像在担心我。”鸣寒眼中夜色浓重,唇角却弯了起来,“我这么?重要哦?”
鸣寒的手?臂强劲有力,陈争无处可退,但抬脚向前踢却很容易。
“嗷”鸣寒一声惊叫,蹲下捂住小腿,抬头委屈道:“你搞突然袭击啊?”
陈争双手?揣在兜里,垂眼看他?,“谁先搞突然袭击?”
这时,有不认识的警察经过,陈争觉得鸣寒那么?大一“坨”赖在这儿有碍警容警貌,“走?了,进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