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芳菲是个好?人,她,她其实帮过我。”范丽华摇着头说:“就是因为她太好?了?,她有良心,所以罗应强容不下她!”
陈争慢慢引导,“怎么个容不下法?”
范丽华说,罗母重病时,杜芳菲曾经来?探望过两次,但都来?去匆忙,婆媳俩抱在一起哭泣。她当时并不明白杜芳菲为什么那么小?心,后来?才懂,她和罗应强的矛盾已经很深。
杜芳菲和罗应强是在一穷二白时走到一起,罗应强发达后,对身边的人多有忌惮,就算是同床共枕的人也得不到他?的信任,杜芳菲知道罗母重病,罗应强却不愿意她来?探望,多一个人知道罗母的病,就多一分泄密的风险。
范丽华开始扮演罗母之后,一切和外界的接触渠道都被?切断了?,只有杜芳菲这个名?义上的罗夫人还能找到理由来?看看她。
杜芳菲对她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们这些人,都是老罗维持虚假形象的工具,他?这个人眼里只有钱,什么亲情,在他?看来?都是粪土。范姨,你要好?好?活着。”
那之后,杜芳菲再也没有出现过,范丽华在电视中?看到,罗应强说为了?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妻子已经飞去A国陪伴。
“她们和我一样,也在‘坐牢’。我们这些知道他?本来?面目的人,一旦被?外人知道,他?经营的形象就毁了?。”
陈争嘱咐范丽华好?好?休息,随后离开病房。范丽华说的这些让罗应强这个被?害人的面目更加清晰,但警方?尚未联系到远在A国的杜芳菲母女,他?打造虚假形象似乎和他?遇害也没有直接的关联。
范丽华提到的金丝岛,陈争有些在意。范丽华不知道这个地方?,但他?知道。
金丝岛是M国的一片群岛,十几年前还是个几乎没有人烟的地方?,但现在已经被?打造成?了?旅游、特殊服务、赌.博的天堂。梁家那对双胞胎就死在那里,当年云泉集团的项目也在那里。
难道当年应强集团也关注过金丝岛?还是说,这只是他?太敏感?
陈争站在住院楼门口,正在整理思绪,余光忽然捕捉到一个人正朝自己招手。定睛一看,竟然是不久前打过照面的吴展。
陈争心下有了?猜测。吴展刚才就似乎有话要说,但碍于什么没说,现在没走,在这儿等着他?,是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对他?开门见山?
“吴局。”陈争说:“有事??”
吴展朝楼上抬了?抬下巴,“和老太太聊得怎么样?”
陈争把范丽华的话去繁就简说了?遍,吴展的眉心皱得越来?越紧,“罗应强这个人……”
陈争观察他?的神情,觉得他?问?范丽华只是对自己的一个试探,范丽华说了?什么,他?并不真正关心。
“吴局,你肯定很忙,在这儿等我这么久,不会只是随便跟我聊聊吧?”
吴展眼神一沉,“方?便到我车上来?一趟吗?”
陈争是跟着重案队的人一起来?的,鸣寒把他?的车开走了?,他?跟随吴展上车,“吴局,你这车停得够偏。”
吴展短促地笑了?笑,“已经回去了?,忽然觉得心里还是放不下,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
陈争问?:“到底是什么事??”
车里安静下来?,即便是陈争,也有点搞不清状况,吴展想要套他?的话?车上有录音设备?但吴展一个副局长,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终于,吴展开口了?,“南溪中?学的案子,你还有印象吧?”
虽然和吴展的交集的确只有南溪中?学的案子,但对方?时隔十多年,在这样的情形下提及,陈争还是觉得很古怪,“当然,那时我还没有正式成?为刑警。吴局,那案子当时不是侦破了?吗?难道出了?问?题?”
吴展再次沉默,陈争也迅速回忆了?一下案件的大概情况南溪中?学是南山市的重点中?学之一,从未发生过刑事?案件,初三2班的学生历束星和平依依在一次课外活动后失踪,校方?找遍了?学校的角落,都没找到他?们,警方?介入调查,当时监控并未在学校普及,甚至无法确认他?们有没有离开校园。
绝望的家长动用了?一切关系,都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孩子的消息。那时众说纷纭,有说孩子是受不了?学校和家庭给?与?的压力?,离家出走,有说是家长自己将孩子藏了?起来?,故意报警,向校方?索赔。
三天后,一座早已废弃的工厂体育活动区突发大火,消防及时赶到,扑灭了?大火,发现起火的地点是乒乓球场,而乒乓球场上面的棚子垮塌了?。此处并不具备自燃条件,起火只可能是人为。消防员进入乒乓球场的废墟一看,竟然找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经DNA比对,正是历束星和平依依。
大火和后来?灭火用的水将现场的一切痕迹洗刷干净,调查短暂陷入僵局。直到后来?警方?锁定了?平、历二人的语文老师薛晨文。
说起来?,这其中?还有鸣寒的功劳。
陈争和前来?支援的刑警在案件大致侦破以后,就离开了?南山市,后来?陈争在内部?文件中?看过后续的收尾工作,薛晨文对罪行供认不讳,但在等待审判时心脏病发去世。
警方?在他?家中?发现大量精神类药物,法医判断正是长期服用这些药物,导致他?心血管衰竭,在犯罪、受审的重压下诱发心脏病。但这些药物是外来?药物,薛晨文不可能经由正规渠道得到。
警方?找到薛晨文的医生,医生惊恐万状,说薛晨文找他?看病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他?绝对没有开过类似的药,也未能治好?薛晨文。
种种线索显示,薛晨文似乎是病急乱投医,自己在医药黑.市上购买了?这些药物。
由于没有投毒证据,薛晨文死后,命案自产自销。
“在垮塌的乒乓球棚附近,我们找到了?一个蜻蜓简笔画,画得非常粗糙。”吴展说:“看上去是小?孩随手画上去的。”
但简笔画并没有作为线索,毕竟在那种荒废的地方?,这种图案太多。
吴展说:“薛晨文已经死去很多年了?,但我每次想到他?,都还记得他?那双眼睛,慈悲,善良,单纯。”
薛晨文的名?字被?完整地说出来?,陈争的记忆也一点点复苏,他?也见过薛晨文,那是个文质彬彬,乍一看有些柔弱的老师,和警方?说话时细声细气?,就算是最后交待罪行的时候,情绪也十分平稳。
他?认罪让很多人感到不解,毕竟他?是公认的好?人,鞠躬尽瘁,他?怎么会对两个孩子痛下毒手?他?的自白是,他?们骄横跋扈,不尊重他?这个老师,他?冲动之下酿成?恶果,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嫌疑人口供完整,物证也完整,唯一停留在吴展心中?的就是薛晨文的眼神。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刑警,觉得真正的恶魔不应该是这样的眼神。
时过境迁,薛晨文被?淡忘,三年前,南山市发生了?一起看似和南溪中?学案毫无关联的案件,两个工人被?杀死,警方?围绕他?们进行了?大量走访,线索指向随机作案。吴展在现场看到眼熟的昆虫简笔画,不过这次不是蜻蜓,是一只蝉。
陈争呼吸一紧,“当年的案子凶手另有其人?”
吴展摇摇头,眼神疲惫,然后将手机递给?陈争。屏幕上是一张照片,昆虫简笔画,蚂蚁。
吴展说:“程蹴他?们没有注意到,洗脚城六楼的一根柱子上画着这个图案,很新,明显是最近才画上去。”
一股电流在陈争脊椎上飞窜,猛烈地冲向大脑,“你怀疑这次的案子和当年南溪中?学的案子、三年前的案子有关?”
吴展将手机收回来?,握紧拳头,轻轻捶着额头,“我不知道这些简笔画是不是巧合,但薛晨文这个人虽然认罪坚决,但杀人确实不符合他?的本性。”
陈争冷静下来?,“南溪中?学那案子,凶手一旦被?抓到,必然会判死刑,凶手另有其人的话,与?薛晨文的关系应当相当紧密,他?才愿意代替凶手去死。如果是被?胁迫……吴局,你的印象里,他?像是被?胁迫的吗?”
吴展摇头,“顶罪的话,我觉得他?是主动,看不出被?胁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