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邵父深吸了一口气,沉重的不甘远远远超过了邵老爷子那张遗嘱宣读的时候。冷静下来之后,他红着眼睛沙哑道:“对不起,刚才失态了。”

论起仪容和修养严颐自问自己远不如对方,见邵父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彬彬有礼的姿态和自己道歉,他的目光难免便带上了两分钦佩。要是易地处之,他现在承担着邵父这一腔怒火,那肯定是什么规劝都不能听进去的。严颐的处事之道就是用武力和枪子儿说话,这也是最容易留下后患的一种风格。

“已经很好了,换成我肯定表现的比你还冲动。”严颐拍拍邵父的肩膀。

邵父勉强笑了笑,侧目看着正在拷贝剪切文件的邵家的保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忽然开口:“不管怎么样,在挖赵韦伯走这件事上,邵玉帛肯定是抱着把我那几个餐厅弄垮的念头的。邵家这几个老餐厅十多年前就归我管了,里面全都是跟了我十多年的老人,除了空降进来管理的赵韦伯……如果遗嘱真的是假的,那邵玉帛把这几家老餐厅给我也不奇怪――他吃不下来,也怕自己撑死。”

邵家这几处老餐厅可远不止餐厅那么简单,邵家几乎就是在这些地方发的家。从邵衍的祖爷爷开始,邵家人就选择在这些地方落址开业,多少年来楼拆了又盖,他们还是将同样地方的大楼商铺给买下来――这是邵家无法替代和舍弃的根,也是邵家所有酒店里风评最好老主顾最多的几处。

严颐问:“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现在在你那几家餐厅做主厨的都是赵韦伯的徒弟吧?”赵韦伯把他所有的徒弟都带走了,此举无疑让邵父大伤元气。

邵父点头,也有些烦躁,他长叹一声,在心中划过种种可提拔的选择,但餐厅里的这些厨师们虽说对他忠心耿耿,真正像赵韦伯那样有才华和天赋的却没几个。

他心烦意乱地,下意识想再夹个包子吃。手摸筷子扑了个空,他愣了一下,然后恍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地,缓缓转头将视线落在了邵衍的身上。

邵衍还在哄邵母,察觉到父亲的目光,也把头扭了过来,看到父亲莫名感动的眼神,心头立刻大加警惕:“……你在想什么?”

“儿子啊――”邵父搓了把脸,红着鼻子长叹一声,“幸好有你在……”

邵衍的脸色更臭了,但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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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韦伯喝地有些醉了,脚下打着飘,他妻子胡梅生地小巧,有些费劲地扛住他一边手臂,尴尬告辞:“抱歉,他可能是太高兴了……”

邵玉帛笑地很温和,甚至亲自起身相送:“我和韦伯这么多年交情了,好不容易有了合作的机会,高兴也是难免。我让人送送你们吧?”

他说着就要叫司机,胡梅连忙阻拦:“不用这么麻烦了,韦伯开了车来,我没喝酒,我载他回去就好。现在时候不早,也别劳烦司机大晚上工作了。”

她姿态放得很低,邵玉帛也没有推托,闻言便把电话塞回了兜里,和妻子廖和英一起热情地将赵韦伯夫妻送走。赵韦伯虽然醉醺醺地,临走前仍然挣扎着道别:“姐,哥,别送了,走了啊!”。

门关上后邵玉帛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脸上温和的假笑才缓慢地消褪了下去。

廖和英长舒口气,有些嫌弃地换下来身上的外套,随手递给靠近的保姆:“这两个没眼色的,可算是走了。”

邵玉帛皱起眉头瞥了她一眼,心中对妻子这样高傲的姿态有些不满意:“私下里我不管你,人家在的时候你给我放尊重点!”

廖和英翻了个白眼:“爸在的时候我也不用跟这些人周旋,现在你接管了邵家,我反倒还得看人脸色。这叫什么事儿啊!”

邵玉帛没理她,廖和英更加愤愤:“那个赵韦伯,八竿子打不着一边,就沾着个赵字儿,脸倒是挺大,一口一个哥啊姐啊的,谁是他姐?赵琴家认来的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

“到底小的时候也跟你一个大院长大的。”邵玉帛终于开口,“现在老爷子刚去,赵韦伯那几个徒弟都是我大哥那的顶梁柱,有他们在,我这边工作也更顺利。你也别天到晚念叨什么赵家廖家了,你爸最开始不也是赵老爷子身边的秘书?谁看不起谁啊?”

廖和英柳眉一竖:“英雄不问出处!往上数三代你们邵家又好到哪去了?他赵家现在是个什么光景要我跟你说?我家人不算什么,你别求到我哥头上啊!”

“你让他别和我要好处啊!”邵玉帛有点大男子主义,岳家这段时间来拿了他的赞助青云直上,老婆的得意忘形早让他不满了。廖和英咬着嘴唇怒瞪他的模样让他瞬间就想发火,还没张口,那边客厅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保姆过去接起,片刻后朝邵玉帛道:“董事长,是廖老先生。”

邵玉帛满肚子火顿时就跟戳破了的气球似的瘪了下来,他脸上还有些挂不住,和倔强的妻子对视了一会儿,这才冷哼一声去接电话。听到听筒里那个威严声音的瞬间,脸上就带出了假笑来。

廖和英有些得意地撇撇嘴,腰杆都挺直了些。娘家有能耐她就有面子,这才多久啊,邵玉帛就不敢对她大小声说话了。她将目光落在楼梯口正在看自己的儿子身上,四目相对时,邵文清沉默转身上楼,廖和英则忍不住兴奋地追了上去。

妻子活跃的背影钻入邵玉帛余光,他握紧拳头扭过脸,心中泛起针刺一样的不甘,却仍然要谨慎回答电话那头男人的问题:“好!都好,家里生意都妥当。好,我会照顾好和英和文清的……”

那一边,出了邵家老宅的大门,夜色中的车大灯探在空旷蜿蜒的山道上,副驾驶一直装睡的赵韦伯这才缓慢坐直了身体。

他掏出一张湿纸巾洗了把脸,瞥了眼正在开车的妻子:“几点了?”

胡梅大气也不敢出:“快十一点了,你睡一下吧,到家了我再叫你起来。”

“开慢点,”赵韦伯却没照着做,他落下车窗眯着眼吹了会凛冽的山风,清醒些后回想到刚才的晚饭,忍不住冷笑一声:“廖和英这个沉不住气的……仗着自己家现在有点能耐,谁都看不起。呸!当初她算个屁!”

胡梅咬着嘴唇,偷眼看到丈夫在车灯下晦暗的面色,心中一颤,忍不住良心难安:“咱们就带着阿林阿树这么走了,姐姐姐夫那边……总归不太好……”

“你懂个屁。”赵韦伯冷声让她闭嘴,见妻子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这才大发慈悲地解释道:“你单看见赵家收养我给我饭吃,就觉得我就该知恩图报,一辈子为他们当牛做马?你当他们为什么要收养我?我爷爷在战场上替赵琴她爷爷挡过一颗子弹!半条腿都没了!我现在的日子是我爷爷用腿给我换来的!我欠他们什么?他们欠我才对。我帮邵干戈卖命那么多年还不够?什么姐姐姐夫,都是相互利用。你叫地亲热,人家心眼里还不知道怎么看你呢!”

胡梅没开口,心中却觉得丈夫这一番恩偿推断说不出的怪异。然而在家里她从不是有话语权的人,说了也不过白白被骂一顿,只好在肚子里叽歪一阵,安静开自己的车了。

赵韦伯望着窗外一路发着楞,心头空落落的,半晌后才狠狠定下了神――

――路都选了,回忆从前根本毫无用处,良心不良心的……说句难听话,现在这个向钱看的社会,良心能卖多少钱一斤?

作者有话要说:  大魔王的良心三块五一斤,包圆二百五,卖完了就断更了【买不起】【穷人只能仰望】【哼】

☆、第十五章

夜晚,位于半山的邵家老宅静谧而美丽。

窗外是密林朦胧的影幢,山风呼啸,树叶时不时会发出无序的碎声。邵文清睡不着,起身轻轻掀开房间密实的窗帘,窗外是老宅空旷到足够跑马的前院。整齐的园艺绿化在宽敞的路边修成两排,半山上还有邵老爷子栽种的荷塘和梅园,光是照料这些,就需要花费三个园丁不少的心血。邵家的管家、帮佣、厨师、司机和园丁加在一起已经超过十人,然而这个偌大的宅邸仍旧是无时无刻不让人感到死寂。

以前邵衍一家住在这里的时候感觉还好些,现在老爷子去了,大房带着自家的司机帮佣一并离开,立刻就让本不觉得房子太大的邵文清感受到了荒凉。

每当这时,他的脑中总会毫无预兆地浮起邵衍的模样。从以前受气包似的一张脸,到最近一次在学校里看见对方,邵衍的改变真的已经到了让他无法不侧目的程度。

以往的臃肿笨拙此时已经不见踪影,邵文清回忆着前些天看到邵衍跑步的画面,对方穿着一身宽大的运动服,敞开外套的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纤细的颈项从T恤的领口中延伸出来。他的皮肤白的近乎晃眼,和邵母有五分相似的五官也越发明艳起来,运动的时候浑身泛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活力和俊朗。他从不知道邵衍也会有这种凭借外貌就能让人感到优秀的条件,对方跑远的时候脚步轻快地跳跃着,像一只展翅欲飞的林雀,让看到他身姿的人都忍不住跟着心情轻快起来。

这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变化,让邵文清不得不感叹生活真的是最好的催化剂。

“哐!”寂静的深夜里这样一记碎裂声显得非常惊悚。

他转头朝着房门的方向看了会,心中挣扎了片刻,还是转身打开了门。

老宅虽大,用于住人的主宅却并非一味追求宽敞,门打开后,楼下邵玉帛和廖和英的争吵骤然变得清晰。

“你能别无理取闹吗?”邵玉帛的声音很疲惫,像是喝过酒了。

“我无理取闹?!你怎么不说自己?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钟了,成天外头花天酒地的不着家,当我不知道你在干嘛?”廖和英以往是从不管丈夫晚归的,现在的作风却变得咄咄逼人了许多,邵文清不想承认,却又轻易能猜到,这一切都源于他外公一家近段时间来的改变。在A省的岗位上多年默默无闻的廖家手头上终于有了宽裕的资金打点,资历已够,又来东风,顺势乘风而起便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我很累了,今天不想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