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缘猛然抬头看着楚凡。

楚凡继续说：“无论你是带着愧疚活着，还是苟延残喘的活着，又或者忘记了所?有活着，你都该活好这一生。”

这一刻，楚凡和顾缘之?间那道?厚墙，缓缓裂开了一条缝隙。

过了一会儿，顾缘说道?：“楚凡，不?是所?有人离开岛上就?会活的比现在好，你为什?么不?明白，一个人如果放弃了自己，无论身处何?处都是一样的。”

“所?以你放弃了么？”

顾缘沉默了一下，说道?：“让我留在这吧，或许我还能活下去。”

楚凡不?说话了，他?看着眼前的顾缘，脆弱苍白，残疾了半条腿，瘦弱的身体，和那双暗淡的眼，一时间他?想拍拍顾缘的肩膀，握一下他?的手。

或许从来就?没有彻头彻尾做错的人。

这天直到天黑，楚凡都没有带着两个孩子回来。

程扬也一个人在家闷到了天黑，当太阳彻底从平静的海面落下去时，程扬也坐不?住了，他?随便抓住一件衣服，打着手机的手电，顺着楚凡的脚印，来到墓地，最后到了一间明亮的，与小?鱼岛上建筑风格不?一样的房门前。

刚走到门口，隐约就?听到了楚凡的说话声。他?刚要走过去，就?被人拉住了手，低头一看，是楚夏。

楚夏刚玩完雪回来，手还湿漉漉的，他?把程扬拉到窗前，指着里面的顾缘说：“这个生病的叔叔，是我爸放在心里十多年?的，从我爸十九岁，到现在。”

程扬看着屋里楚凡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了那个男人，眼睛微微瞪大，拳头越攥越紧。

楚夏露出甜甜一笑，“就?像程扬哥哥说的，每个人都有过去，确实不?应该在意过去心里有过哪些人的，对吧？”

第 110 章

原本楚凡见完顾缘并没有留下来的?意思, 当他?要走时，顾缘却叫住了?他?。CH

“要喝酒么？”

楚凡看着顾缘啊，点了?一下头。

过?了?一会儿?, 顾缘拿出两瓶年头颇久的?白酒, 又端来一盘花生米和一盘豆腐干，就?没有别的?了?。

楚凡看着这两样寒酸的?小菜, “你平常就?吃这个？”

顾缘把酒给楚凡倒上, “不然呢？有的?吃就?不错了?。”

“你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不一般。”

“是啊, 我要活着给你添堵啊，你不死我怎么能死呢？”

楚凡：“那你要死的?比我晚才行啊。”

顾缘倒酒的?手一顿, 过?了?一会儿?放下了?酒瓶, 喝了?一口酒。

这么多年了?，算了?算从相识到现在16年, 这是楚凡第一次与顾缘坐在同?一张桌上。他?们之间说过?的?话太少太少，每次开?口都是在互相伤害对方, 真到了?难得和谐共处这刻，却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陌生人之间无话可说尚可谈及父母家庭, 而他?们之间最不能谈的?就?是父母家庭。随着时间的?流逝, 只听听到一次又一次倒酒的?声音。

这酒入口不觉得烈，醇厚顺滑, 可喝多了?，酒劲就?一股脑的?全?涌了?上来。楚凡抬起?头, 沉默的?注视着坐在对面的?顾缘, 面色苍白，眼眶深深向下陷入, 苍白的?如同?白纸一般。

楚凡依稀记得，他?初见顾缘时, 他?明明是个唇红齿白任性意气用事的?少年，那年他?十九岁，顾缘似乎十七岁。

十七岁的?，健康的?，喜怒都挂在脸上的?孩子。

可这十六年的?岁月，如今让顾缘面目全?非，可即便这样，楚凡看着顾缘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惆怅，缓缓开?口：“或许你没错。”

顾缘握住酒杯的?手猛然一晃，酒洒了?一桌子。他?微微瞪大着双眼看着楚凡，似乎不相信会从楚凡嘴里说出这样的?话。

楚凡握住酒杯的?手紧了?紧，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那时候才十七岁。”

才十七岁，又懂什么？

楚凡话没说全?，顾缘却明白他?的?意思。顾缘没说话，缓缓低下头。

楚凡还想说点什么，可喉咙难受无比，最后艰难挤出来一句：“可我那时候也?才十九岁。”

十几岁那样一个爱恨分明的?年纪，爱也?深刻，恨也?深刻，楚凡恨了?顾缘十几年，顾缘同?样悔恨了?十几年。

楚凡看着顾缘轻叹口气。

顾缘缓缓抬起?头时，满面泪痕。

楚凡怔怔地看着顾缘。

顾缘轻笑了?一下，“楚凡，你才意识到我那年17岁么？我17岁，断了?一条腿，身上背着两条人命，一个人孤独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怎样活着的?么？你可比我轻松多了?，有爱人有孩子，我现在活在世上的?亲人，一位已经忘了?我，另一位…恨我十几年，可我不怪谁，要怪只怪我自己，可你要恨我就?恨我久一点吧，我总要抓着点什么让我活下去的?东西。”

楚凡看着顾缘，心脏也?酸得发疼，他?忽略了?顾缘十几年，这十几年里是不是有那么一刻，顾缘也?是希望他?这个哥哥能关心他?一下呢？

“我……”楚凡看着头越垂越低身体不断颤抖的?顾缘，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顾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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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凡哽咽道?：“不做不到原谅你，但真的?做错的?那个人，不是你，是顾慎。”他?轻轻拍着顾缘单薄的?后背，“他?一个人的?错，要让两个家庭背负，要让你，让我背着恨意这么多年，他?这种?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不配与我父亲相遇。”

然而下一刻门就?被人大力推开?了?。

楚凡喝完酒迷迷糊糊的?，还没看清是被谁推开?的?，就?被抓起?手腕拽了?出门。

楚凡身上没穿棉衣，棉衣还在顾缘家，一出门就?被冻得牙齿打颤，说什么也?不肯再跟拉着他?的?人走了?，“我冷，我不走！我要穿衣服！”

跟在后面牵着走起?路来慢吞吞楚星星的?楚夏，对程扬喊道?：“你听不到我爸他?说冷么？这可是冬天，我爸只穿着衬衫呢！”

程扬瞪了?楚夏一眼，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一瞬间程扬被冷风包围，他?打个哆嗦，颤抖着给楚凡穿上自己的?衣服，继续拉着楚凡快步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