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柜了。

他跪了整整一夜。

庄凯驾车回去,双手发软差点握不稳方向盘。

他回到以前和言舒宇在一起的房子。花了大半夜把卧室清洁一遍,把尘清干净,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原来的摆设样子,连床头柜摆着的书都停放在原位。

忙完这些后,倒头大睡了一觉。

醒来后,他又成了原来在商业上春风得意的庄凯,对自己想要做的事全力以赴,决不放弃,无论用什么方法。既然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又想重新和言舒宇在一起,依照以往的惯例,他要的东西势在必得。

所以过了几天,当言舒宜回到家时发现庄凯居然跪在客厅,着实吓了一跳。她知道庄凯肯定还有后招,这个男人的眼神太过执着,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只是她没想到,庄凯居然会向自己的父母下跪。因为即使不了解,这些天她也侧面了解到庄凯是个骄傲的男人。

母亲板着脸不说话,父亲的脸色有些踌躇为难。

看来肯定是已经知道了情况,庄凯劝说不成功,就干脆双膝点地。

她父母是厚道人,经此一跪以后倒不会对他太为难,言舒宜在心里冷笑,他倒是好计策。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话都不说,由着他默默地跪着。

最后还是言父劝起了他,言父平素温厚,举止风度也儒雅,自然是看不得外人跪在自己家里。庄凯初时还不肯起,直至言父口气松动了点,让他模糊感受到可以得以谅解的希望才站了起来。

往后的日子,庄凯仍旧常常往言家走动,次数多了,言父言母也不像以前那么抗拒,实在是因为庄凯的姿态放得太低,这两个厚道人也不知该如何拒绝。

言舒宜倒是仍旧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庄凯默默蚕食她家人的抵抗。她了解自己的弟弟,既然已经说了放弃的话,庄凯要想他回头就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最终的决定权不是在她家人手中,而是在她弟弟言舒宇手中,就算他最后真的打动了她家人也是徒劳无功。所以就当看戏似的,看着庄凯卖力演出,偶尔赏给戏子几颗白眼。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

某天本来就高血压的言母血压突然飙升,差点晕了过去。送往医院一查,居然还有心脑血管方面的问题,需要及时开刀抢救,但是医院刚好有几例这样的病人正在做手术,手术台不够。

正当言父和言舒宜急得束手无策的时候,庄凯极迅速得知了消息赶了过来,几个电话过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转往附近最近的医院,并且找到了几个外院的高级医师过来抢救。

亏得抢救及时,人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庄凯又一手安排了间高级病房,在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照顾妥当。

这下言舒宜也不好意思再摆脸色,只好低声道了句谢谢。她知道这次真的多得了庄凯,亏得他消息收得及时,并且帮忙到位,的确是有心了。

庄凯没有接受道谢:“我当伯母是我的母亲,这些客气话就不要再说。”

言舒宜不再说话,她看得出庄凯是真心的。

言母住院期间,庄凯就如同二十四孝的儿子一样,天天过来嘘寒问暖,又请了个护工照顾她生活起居,简直无微不至。

日子久了,两老的心态便放开了,庄凯的确是个好孩子,他的诚意他们都看得到,现在还有多少年轻人能做得到这样。他们不清楚庄凯和儿子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但儿子当初是为了这个年轻人出了柜。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由着他们自个折腾去吧。

如此又过了一年多,言舒宇离开的第三年。

庄凯已经可以自由出入言家。他有心对人好,那好起来是真好得没边,这两年对言父言母的问候殷切,没落下半项礼数。时间能让人冷却对另一个人的感觉,也能让一个人的真诚更显感人。

渐渐地,他能和言父下一盘棋,偶尔也能吃到言母的一顿饭。

言舒宇的手艺看来是来自言母,庄凯再次吃到熟悉的饭菜,不由百感交集。

这一晃三年,他却觉得,已是恍如隔世。

第十四章

言舒宇离开G市的时候是秋天。

他辞了职,收拾好几件要紧的行李就一个人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城市。他其实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想四处走走。恰好是秋天,很多地方都适合旅行散心,便干脆都走走。

很多人伤心了难过了就想到国外躲一躲,他倒没有这念头,一是经济条件不允许随意的到国外散心,二是,他觉得祖国的河山美景着实是良多,多走走也算是不辜负这秋光。

于是,在和庄凯分手的第一个半年,言舒宇背着行囊走了好几个城市,见识了各种风情,每到一个地方就停留十几天,感受江南小榭,见识大漠孤烟,在些闲暇的午后,和当地的居民坐一坐,聊一聊风俗民情,心境也随着豁然开朗。

偶尔也会想起庄凯,心底难免还是会疼痛,感到呼吸不受控制的窒息。他曾经也想过和庄凯出来旅行,去爬山看日出,去大海听涛声,每每想着都觉得甜蜜。如今却是一个人的旅程,不禁有些黯然。

旅途的风景很好,秋日的风很凉爽,吹拂在脸上的感觉心神也清明了点。渐渐地想起庄凯的次数越来也少,还是会想起的时候,心情即使难过也没有当初的黯然。言舒宇想,看来出来走走的选择是正确的,没有什么比大自然赋予给我们的礼物更豁达。

他冬天将临近春的时候去了H市的某个小城,平日古雅的小城在冬日里仍旧热闹,没有银装素裹,但自有一番独特的风情。他在那里找了间客栈住了一个月,白日里抱住相机出去随意闲逛,晚上在小茶馆、小酒馆里听曲品茗尝尝小酒,日子越发舒心。

除了偶尔给姐姐挂个电话报告一下近况,言舒宇没有再和别人联系,就这么一个人在各个城市来回,过着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闲适时光。所以某天下午在H市的街上见着一个穿得圆滚滚的姑娘向他扑来时不禁大吃一惊,姑娘是他大学认识的朋友姓宁,叫宁安,但却是只不折不扣的麻雀。已经几年没见,逢年过节才会打个电话发个信息互相问候下,不想却在这里碰上了面。

宁安穿得圆滚滚,脸也圆嘟嘟的,二十多岁的女人还留着小女生的天真烂漫,她扑向言舒宇伸出双手扒住他的背包:“舒宇哦舒宇哦,你居然在这里出现哦。”

言舒宇抽了一下脸皮,这姑奶奶倒是没变,也没挣开她的手,笑着说:“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所以说,这是缘分啊。”宁安双手捧着热腾腾的茶杯和言舒宇坐在一个茶馆里说话,语气极其深沉,俗称装十三的对他们的相遇一锤定音。

两个人毕竟是多年没见的好朋友,自然有很多事情好聊。宁安自小就名不副实,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再者言舒宇和她也能聊得来,这一聊天就到了傍晚。宁安顺势邀请他到她店里去看看,她是H市本地人,大学毕业后舍不得家乡这个美丽的古城,再加上生性浪漫爱幻想,就在家里这边开了个蛋糕店,把蛋糕店布置得极其温馨梦幻。

言舒宇点点头,和她一起到店里去看看。

宁安的店离小城其实挺远的,今天刚好过来这边想买点东西就恰巧碰上言舒宇。

“那什么,就、就快到了。”宁安偷偷瞄了一眼言舒宇的表情第三次说这话,口气不免有点讪讪。

言舒宇莞尔,很少见这姑娘有这个样子:“没事,我闲着,过去看看也好。”

车速不算慢,这次终于成功到达。

宁安的店很温馨,全暖色系的设计,布置看得出用了很多心思。

言舒宇很喜欢,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店子简直就是他曾经梦想过的店子,不由得看呆了。

“嘿,不错吧。没错,本姑娘就是带着你来炫耀的,羡慕吧?”宁安得意洋洋地在拍拍言舒宇的肩膀。

言舒宇仍盯着天花板的橙黄小吊灯,老实点头:“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