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这头刘青慧和彭建国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兰娟就听小男孩清脆地叫了?她一声，顿时那个火气就下?去了?一截。

她转过?头，半是?惊喜半是?意外地看着睡而复醒的亲外孙，声音立刻就软了?下?来：“怎么了?，我们二百是?不是?做噩梦……”

李兰娟话还没说完，就看彭尔柏跑到彭依白面前，伸出两只手把背后的人挡住：

“你能不能不要再欺负姐姐了?，你再这样我真的要讨厌你了?！”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嘉言, 你刚在跟谁打电话？”

到了年末，又是一个维护客户、朋友关系的高峰期, 千诚建最近都在各处应酬, 恰逢千嘉言年前?回家，就把他也带出?来了。

千诚建回头看着一身正装的儿?子，衬衣与外套的黑白切割在他身上显出?一种极为挺拔而端正的气质, 但他眉眼间那种敷衍与淡漠，在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中又增添了几分?游离感?。

“这么重要, 还要特地离席去打？”

千嘉言的社交圈子一直简单干净到了极点, 基本上除了老师和同门的几个师兄之外，就没有什么朋友了。这也是千诚建喜欢带大儿?子出?来的原因之一, 他当然?希望拓展一下他的交际圈子，让他别总是好像与世隔绝一样地生活。

千嘉言的语气相当寡淡：“有点事?，不是故意离席的, 抱歉。”

“嘉言，我就是问问，没有怪你的意思。”千诚建也就四十来岁, 人到中年身材维持得相当好，体态和精神都很年轻, 再加上与千嘉言相似的眉眼, 使得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大像父子, 倒是有那么点大龄兄弟的意思，“你要是交到朋友了，爸爸也很高兴啊。”

这家酒店是盛城相当知?名的五星级酒店, 千诚建因为生意人的身份, 宴请的需求比较强，就在这里包了一个宴客厅, 专门用来招待客户和朋友。

刚千嘉言走的时候，里面的人还不齐，现在千诚建带他回去的时候，大圆桌上人已经坐满，见?主人回来，纷纷起身表示热情。

“这就是嘉言啊，我之前?看过你比赛，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

“千老板好福气啊，大儿?子这么有出?息，钢琴弹这么好，世界冠军啊。”

“就是啊，我女儿?也打小学的钢琴，一次比赛都没参加过，也不知?道学了些什么。”

看得出?，千诚建在他这个圈层里已经算是发展得相当好了，千嘉言也能感?觉到这些长辈向他传递出?来的殷切热情，只是这些词他从小到大确实已经听到麻木，当下确实没什么感?觉，就简单地说了个“谢谢”。

千诚建倒是相当高兴，一边拍着儿?子的肩膀一边笑着谦虚说：“大家也别太夸张了，天赋而已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你们家那闺女我觉得画画就画得挺好啊，也没必要非在钢琴上较劲。”

既然?谈到了学琴，话题当然?就逐渐从学琴本身，转移到了比赛。

坐在千嘉言对面的中年男人两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要我说啊，嘉言还是应该继续比赛，国内拿了大满贯，那国外也不能落下啊，是吧，然?后也别在国内读书了，这乐器毕竟还是人家外国人的，你再天才?，闭门造车也不好使啊，那就得去人家的地盘学，才?能真?正登峰造极呢。”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人也都点头附和，表示千嘉言放弃比赛真?的太可惜了。千诚建看了眼低头吃饭没作声?的儿?子，温和地笑了笑，说：“之前?张教?授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们还是以嘉言的决定为准，尊重他的一切决定。”

一顿饭连吃带聊，时间不会太短，等饭局散场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千诚建在饭桌上喝了点酒，跟千嘉言一起进?了后座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父子俩就这么一路沉默着让司机往家的方向开，路上，千诚建好像打了个盹醒过来，下意识地叫了声?旁人：“嘉树，把我的保温杯拿来。”

他叫完就反应过来，从千嘉言手中接过保温杯的时候有些抱歉地说：“嘉言，平时我接嘉树上下学，叫习惯了。”

“嗯，我知?道。”千嘉言并不介意，把保温杯递过去之后就又看了眼手机。

他刚出?来就给彭依白发了微信消息，现在还没回。

估计是睡着了。

千诚建喝了口?温水，有点儿?醒了过来，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口?说：“刚饭桌上那几个叔叔阿姨，你有印象吗，那个一喝酒就上头的叔叔，我们认识好多年了，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

“没印象。”千嘉言这些年回盛城的次数屈指可数，对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的人还不如之前?连续待了三个月的青城熟悉。

“没事?，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我想说的是，那些叔叔阿姨说的也有道理，你毕竟走的是这条路，而且就差那么一个比赛了。”千诚建又喝了口?水，咽下去之后语重心长地说：“你看，今天所有人都说你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这么有天赋，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多可惜啊。”

他这话说出?去，就像是拿着一个小石头扔进?了茫茫夜色之中。在黑夜中快速行进?的车体内，少年的侧脸轮廓只能通过一阵阵快速掠过的路灯光影依稀辨认。

见?千嘉言没有回应，千诚建的语气开始变得小心：“是不是你心里还在介意德国那次，我们没有过去陪你？”

虽然?德国那场比赛不是千嘉言在国外的第一场，但当时千诚建正好手头上结束了一个大单子，陈堇澜也有空，就动?了一家三口?跑一趟德国，到现场支持千嘉言的念头。

他迫不及待地解释：“你也知?道，那阵子刚好是三月，盛城的倒春寒很厉害的，你弟弟本来身体就……”

“爸，您误会了，我不介意。”

千嘉言语气很淡，“我之前?已经说过，就是单纯不想比了。”

“那怎么会突然?不想比了呢？”千诚建得到千嘉言的答案后，却更?加茫然?：“你这么有天赋的孩子，比赛那对你来说又不难，为什么好端端的你会不想比呢？”

少年沉默了半晌，短促地笑了声?：“可能也没那么不难吧。”

这场对话最后还是走向了无疾而终。

父子俩回到家，陈堇澜穿着睡衣到玄关来迎接俩人，她温柔地接过丈夫的外套，小声?地说：“嘉树十点上床，刚刚才?睡着，今天说是胃不舒服，一直在折腾。”

这房子是千诚建发家后买的，当时房价比起现在不算贵，想着干脆一步到位，就选了个面积大的二层别墅。

后来在千嘉言七岁的时候，千诚建为了鼓励他学琴，定制了台施坦威放在一楼客厅中央，让所有来访的亲朋好友都能在进?门的第一时间，都能看见?这架气派的三角钢琴，感?叹他们的父子情深。

在之后的十几年里，千诚建也没懈怠过对钢琴的养护，每年定期找人来调音保养，使得这台施坦威即便现在再看，也一如刚来时那样崭新锃亮，威风凛凛。

千嘉言路过客厅准备上楼的时候又看了眼手机，想了想，叫住了千诚建：“爸，明天”

“嘉言。”

旁边陈堇澜温柔地打断他，“嘉树睡眠浅，很容易被吵醒的，能请你小声?一点吗？”

千嘉言顿了下，点点头：“好，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