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着这个方向的窗户,程砚靳耿耿于怀地站在那里全程看着她跟自己的未婚夫恩爱有?加,刚才下?班前他又磨蹭到她办公室外想要?一个“离别的拥抱”,被她毫不留情地拣了几句伤人的分手话顶回去,又把人弄哭了。
现?在,他明明心情糟透了,但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似的偏要?看着原楚聿把她接走,一边掉眼?泪一边扒着窗户死盯着看,越看越哭,越哭越看。
直到车辆启动,车门自动“咔哒”一声上了锁,林琅意打开原楚聿提前准备好的果切,用小?叉子叉了一块火龙果送进口中,像是?随口一提:“程扬康今天来?找过我,怕摔了饭碗。”
原楚聿目视着前方,方向盘轻轻一带驶入车道,车速平稳:“打扰到你了?”
林琅意又叉起一块葡萄在眼?前转了转,眼?前浮现?出程砚靳梗着脖子,死死咬住嘴唇却控制不住失禁的眼?泪的样?子。
其实他不知道,他每次掉眼?泪的时候跟别人不一样?,不甘、勃发、反抗,眼?泪流下?来?的时候脸上的肌肉还是?收束绷紧的,深呼吸时脖子上压出明显的经络,胸腔起伏,一身的优越肌肉像是?一把硬挺的暴力武器,能轻易地把人控制住按在地上。
可偏偏,他有?着一双圆润清澈容易哭泣的眼?睛,红着眼?眶时脆弱得好像一张揉皱的纸,毫无攻击性。
因为这种反差,她甚至在用一种虐待的心理在注视着他的眼?泪。
身旁的原楚聿似乎说了句什么,林琅意没听?清,顺着方才的话题说了句:“没什么必要?吧?”
驾驶位上的男人似乎转过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刚才还不算太快的车子发出隐约的嗡鸣声,被他一脚油门就?驶上了高架桥,相比起底下?一公里一个红绿灯,高架桥上可以任由车辆一路疾驰。
两旁的景象飞速往后撤去,原楚聿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林琅意又跟了一句:“你跟程氏撕破脸也没什么好处啊,犯不着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侧方忽然有?一辆车变道挤入,原楚聿脚尖一点,高速行?驶的车辆猛地急刹了一程,车里的东西因为惯性瞬间同时往前冲出一段。
林琅意紧急护住膝盖上的果切,脱口而出一句“小?心点”。
原楚聿坐得很?稳,表情不变,左手滑到方向盘侧面,手指背着往前一顶,将车灯变幻成?远光灯照了前车一记。
亮起的光好像短暂地在他漆黑的瞳仁里映照了一秒,很?快又堙灭,他语调平平:“嗯,我知道了,是?我欠缺考虑,不过我并不是?意气用事,最近应元想要?竞拍G市东郊的一块地,所以想要?争取一些?资金流,这才跟程氏争夺市场蛋糕。”
林琅意没说信或者不信,比起分析他的理由,她有?更简便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很?甜。”她叉了一颗葡萄凑到他嘴边。
原楚聿在开车间隙又看了她一眼?,顿了两秒,还是?很?诚实地一低头吃掉了。
林琅意斜倚过来?,手肘撑在中央扶手架上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他咀嚼时耸动的喉结。
才刚咽下?,她又叉了一颗草莓,一口咬掉尖尖后眯起眼?睛,含糊着说了句“酸”,然后无比自然地把咬掉一个头的草莓抵在他唇边:“给你吃,酸死了。”
车速降下?来?,他脸上的神色终于缓和许多,视线凝在她无名指上的婚戒,眼?神忽然就?软下?来?,就?着她的手吃掉了酸酸甜甜的草莓。
“酸不酸?”她把叉子含在嘴里,得逞地看他因为吃完甜的后再?吃酸而稍颦起的眉毛。
“还好。”
林琅意扬起眉毛,故作夸张道:“还好吗?我觉得超级酸诶。”
下?了高架,原楚聿缓缓停在红灯前,扭过头看着她半个身子俯过来?,居然伸手在她拉直的安全带上短暂地拉了一下?,松手,“啪”的一声弹回去。
“坐好。”
林琅意噙着笑?意慢悠悠地坐回去,趁热打铁道:“你也忙,过了这阵子就?不用来?接送我上下?班了。”
原楚聿不置可否。
*
程砚靳的确是?个不死不休的性格,林琅意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热烈自由的人,爱和不爱都轰轰烈烈,她只?是?想尝试一下?这样?无休止燃烧的恋爱,当然,她给了时限。
原本只?要?一直冷处理下?去就?行?了,原楚聿压抑在心底的阴暗和负面情绪被克制得很?好,就?像高架桥上那一脚油门后紧跟着的刹车,他是?个有?分寸感的人,虽然时不时会以某种向她讨要?过量安抚的方式来?缓解,但自打她主动与程砚靳避嫌后,原楚聿的偏执占有?欲症状也缓解了很?多。
但边述出现?在她公司门前,并且被前来?报复的祖家兄弟敲了一砖头的意外打破了平静。
更麻烦的是?,程砚靳这个笨蛋还出来?挡了一刀。
正常人身体里70%是?水,他好像70%都是?肾上腺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敢一对?二空手接白刃。
是?打赢了,在被捅一刀之前他已经把人锤进地里了,如果不是?她那句“我已经报警,你别揍太过把自己也牵扯进去”之后程砚靳听?话地收了手,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到处找绳子把人捆起来?的话,他也不会在短暂的分心时被丧心病狂的祖昌运捅了一刀。
林琅意吓得魂飞魄散,死死地帮着他捂住出血口,一个接着一个地打电话求救,手机屏幕被血迹抹花,她这才发现?刀子拔出来?时带出来?的血原来?也溅到了她身上,跟程砚靳这个人一样?是?温热湿润的。
救护车来?的时候她还焦急地陪在程砚靳身边,边述头上被砸了一记,也一同去医院里检查为妙,两人上了同一辆救护车。
程砚靳脸色有?些?发白,但话没停过,连声追问林琅意:“躺我旁边担架这哥们是?你新欢?你因为原楚聿不要?我我都认了,你因为小?四才甩了我的话我也拿麻绳把他捆了。”
医生给他测血压,严肃道:“安静。”
边述扶着头,此刻还有?些?头重脚轻,林琅意怀疑这一砖头的威力还是?比较大的,否则难以解释为何历来?寡言少语的他会在这种时候跟程砚靳胡闹。
他辩论:“我不是?小?四。”
程砚靳跟只?会学说话的鸭子玩具一样?,只?要?有?人搭理他,他就?叭叭地不可能主动终止话题,满脸不相信:“你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都快贴在她身上了,要?脸不?”
“闭嘴。”林琅意那一颗担心颤抖的心都被这两个人叫散了,木着脸,“都死了就?开心了。”
程砚靳的眼?神立刻清澈了,林琅意骂他的时候也一直没有?松开紧握住他的手,只?在医生救护的时候退开,两人的手上都是?一片斑驳血污。
他偷觑了两眼?,遗憾这种时候没法像迎接新生儿一样?让父母同在一张画板上摁下?手印,否则这真是?一件值得纪念的情侣同款。
程砚靳正神思天外着,看到林琅意捧着手机左右为难,想起她当时报警且叫救护车之后也给原楚聿打了个电话,以为她正在苦等自己的未婚夫,顿时觉得自己伤口处仿佛被一把锯子暴力锯开,痉挛般的疼痛感直线上升。
他痛哼了几下?,企图唤回她的良心,林琅意重新放下?手机看向他,踌躇:“我给你家里打个电话?”
“不要?!”
他断然拒绝。
林琅意蹙着眉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