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看到?林伯父了,”原楚聿看起来相当在意。
林向朔只得再?一次往回看,垫起脚左右晃了晃,确定:“是,就我?爸一人。”
再?回过头,他看到?原楚聿钉在远处的视线一点?点?落下来,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他很慢地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这之?后,林向朔再试图将剩下的话说完,原楚聿的兴致明显低了下去,意兴阑珊地听了几?句,就到?了下一位宾客。
林向朔没离开,想在一旁守着,看看还有没有他能表现出力的机会。
轮到?林廖远时,他也先将一些场面话长话?短说了,原楚聿对他的态度明显要更?重视一些?,问了好几个关于G市公司的问题。
林廖远结束对话?后,往边上挪开一步,到?来客登记处将两份丧事礼金包放下,对着管家说了句:
“林廖远,林琅意,她还有一份花圈,放在外面了。”
这句话?压着声音,分明被掩盖在其他交谈声中,可眼前忽然罩下一片阴影,林廖远甫一抬头,诧异地看到?一旁原本正在好端端地听一群宾客吊唁的原楚聿莫名?出现在面前。
他将五指张开,手掌撑在登记册上,上面“林琅意-白包、花圈”的字样新鲜到?笔墨还没完全渗透到?纸张内。
“原总?”管家提醒。
原楚聿一言不?发,手掌用力,手背上的骨节嶙峋明显,他将整个册子往他那边彻底移过去,将那几?个字看了好久。
那些?被打断对话?后冷落在一旁的宾客面面相觑。
“花圈在哪里?”原楚聿看向林廖远。
他因为连续守夜,今天早晨起来时有些?低烧,虽然吃t?了药,但脸色依然苍白,更?显得那双黑曜石一样漆黑的眸子在盯着人时有一种溺水的慑人感。
林廖远不?知为何下意识站直了,稍有些?结巴:“外,在外面,刚送过来,我?让人放在最后了。”
“带我?去看看。”原楚聿放下册子,绕过登记处的桌子,偏头看着林廖远,手指点?住他的腿,然后虚虚往前一指,示意他带路。
许多人还等在后面,见原楚聿忽然往外走,纷纷停下交谈望过来。
林廖远忽然被那么多人盯着,不?自然地尽可能加快了脚步。
带着原楚聿到?花圈的位置,他才往前伸手一点?,原楚聿已然绕到?花圈正面细细聚着目光辨起来。
非常平平无奇的,大众化的花圈,甚至还比不?上林向朔送来的那些?精美高端。
上面除了一个大大的“奠”,其他什么字都没有。
原楚聿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转过脸,问向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惴惴的林廖远:“有没有什么……卡片?挽联?诸如这些?有字的东西。”
林廖远哪里知道?,这是花店送过来的,林琅意留了他的电话?托他代收,所以花了多少钱、哪家店、写了什么字,他都一概不?知。
林廖远双手交握,紧张道?:“这,这上面没有的话?,应该是没有吧。”
话?音刚落,原楚聿松握成拳抵在唇边,蓦地撇过脸连续咳嗽了好几?下。
他看起来身体抱恙,状况不?佳,勉强压下咳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往里面放一点?吧,别让风吹倒了。”他让人把花圈收好,转过身重新回到?丧礼堂。
流程一项项正常往下走,可一直到?葬礼结束,林琅意都没出现。
*
林琅意的飞机晚点?了。
等飞机降落在A市机场滑行时,已经是晚上八点?过了。
这个点?,等她再?赶到?郊区外的陵园草坪葬场地,丧礼席可能都快结束了。
她直接去了应山湖,回到?自己办公室等休息室里休整了一番。
另一边,结束了一天葬礼流程的原楚聿,将用完餐的来宾都送走并?处理完剩下的事务后没打招呼,直接打了车报了目的地。
他坐在后座,车驶入隧道?,持续的黄色灯光将他时隐时现的面容彻底暴露在空气中,他的喉结偶尔滚动,宽阔平直的肩膀随着车辆的行驶而轻微颤动着。
途中,经过花店,他请司机靠边临时暂停了下,下去买了一束花后重新返回了车内。
出租车将他一路平稳地送到?了崂山寺旁的公墓。
这个点?,他再?一次错过了公墓开放的时间。
但没关系,他将那条小?路记在心中。
万物已惊秋,云散凉风起,夜里走在台阶上时每一次呼吸,沁入肺中的空气仿佛能凝结出冰花。
原楚聿单手抱着一捧花,沿着林琅意曾带他走过的那条小?路慢慢走去。
脚底的落叶积攒得比上一次要多得多,因为下过雨,踩上去时却?反倒没有前一次那种绵韧感,平白多了一份凄凉。
原楚聿另一只垂下的手中握着手机,手机自带的电筒光线在这高耸入云的密林中像是被黑暗侵袭了,只够看清眼前那几?步距离的路况。
晚上喝了一点?酒,是他脑子糊涂了,也可能是太多事情塞爆了他的大脑,以至于忘记了清早的时候还吃过药,两杯下去被跟在身边的管家拦了一下,他才如梦初醒。
现在习习凉风一吹,头隐隐痛起来,他走出密林,月色皎洁明亮如当初,仿佛只要他从那块大石头上一跃而下,就能看到?站在底下微笑着等他的那个人。
跳下去踩稳,原楚聿怀里的洋桔梗和白百合妸娜颤荡,包裹着花束的棉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向母亲的墓前走去。
握在手心的手机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照在前方的光飘忽摇晃,不?知道?往哪里在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