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意当然不会说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正打算冠冕堂皇地说一些“利润”,“投资回报率”这样更加官方的话术,原楚聿忽然道:“这件事,不是电话里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他说:“我们面谈吧,我现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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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外面的店铺在这个点基本都闭店了,林琅意不知道应该挑个什么环境跟原楚聿聊正事。

他倒是随意一句:“车里。”

关门之前布洛芬还没到,林琅意趿拉着一双拖鞋就下了楼。

原楚聿停在对面那套房的配套车位上,林琅意顶着他目不转睛的深邃注视打开了后?座的门。

还没坐进去,驾驶位上就传来一声简短的:“坐前面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不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闲散,可那经年累月掌握权柄的日?常让他浑身都带着游刃有余的从容,以及说一不二的威势气场。

林琅意关上门,回到了副驾驶。

他今天?开了一辆纯黑的宾利,车内还有淡淡的干燥馥奇木质香,闻起来格外雅致。

“你很冷吗?”

这是她上车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林琅意扭过脸看向他,他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右手自发地将冷气调小,并将风口转开不让它对着她吹。

林琅意小腹是已经阵阵难受起来了,她调整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坐姿,整个人半陷在座位上,两条手臂交叠在肚子上,摇了摇头?。

因为人不舒服,她开门见山:“我来是想跟你说,林向朔那两个公司,不要投钱,你不要成天?在那里做慈善。”

他一只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偏着脸看她,那视线缓慢又浓烈,像是两人许久未见后?的重逢,可明明,他们并没有分别太久,起码林琅意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原楚聿细细看了她许久,才语调温和道:“珍珠风向起来了,昨天?那份珠宝二季度行业报告才到我手里,应元确实可以多?收一些珍珠。”

林琅意哽住。

理确实是这个理,珍珠价格水涨船高?,就连她之前在祖氏兄弟手中买来的水塘价格都翻了三倍。

“但是那两个公司跟应山湖不一样。”林琅意用手臂压紧自己的肚子,试图减缓生理上的不适,“应山湖的现代化养殖已经全面铺开,而我哥那两个公司才起步,你现在投钱预定订单,也只是在扶持一株小苗。”

这些话她预想过,说出来也流畅:“不然的话,如果是一笔好买卖,还用我爸去拉投资?珍珠养殖怎么也要按年为单位,只有大?企业才能吃得下几年的空白期。”

“我知道。”原楚聿将手收回,十指交叠着放在腿上,肩膀松弛下来往后?靠,轻描淡写,“应元吃得下。”

他在谈论正事的时候历来是这样从容不迫运筹帷幄的模样,不会遮遮掩掩地隐瞒实际的目的,也不会过分谦虚地压榨自己的能力?。

有多?少实力?,双方都心知肚明,只看诚意。

这才是谈判。

林琅意恍惚之间,觉得这个场面似乎回到了金沙溪岛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温和斯文地微笑着,将资源和条件都放在桌上开诚布公地说。

然后?如现在这样,安静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那个时候她还不懂,说错了答案,可现在她心里明镜高?悬。

林琅意直白地问:“剔除应山湖跟应元现有的合作订单,你还想要多?少货?”

“如果你现在手上资金充足的话,你会想要多?少货?”原楚聿偏头?轻轻笑了一下,循循道,“或者说,你会不会想要直接将其?他珍珠公司收购下来。”

必然是会的。

她的肚子又开始阵阵地抽紧,像是被人抓住五脏六腑用力?搅拌,连着神经一下下抽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明白了。”林琅意却没有如他所愿,将安全带一抽,预备开门下车。

甫一动身,她的手臂立刻被人钳住。

“所以你不想要收购你哥哥的公司吗?”

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句话。

林琅意身上没劲,不知道是不是那句话的威力?太大?,立刻软回了座位。

她扭过头?,脸上都是意料之外的茫然:“啊?”

他拧着眉,目光短暂地落在他攥住她胳膊的手上:“这种投资入股的好机会,可以将公司实际控制权落到你手中,我怎么可能会拒绝你父亲?”

林琅意没听懂这跟她自己有什么关系,开口:“特色小镇申报和申办期间,我哪来的多?余资金能”

她话说到一半豁然开朗,语速一点点慢下来,到最后?戛然而止,唯余下不可置信。

她只是想要以退为进,就像在那些小商铺里购物?,直接作势离开等?店主松口,报出一个低价。

可没想到换来了这么一句抄底的昏头?价格。

“养殖产业靠天?吃饭,随着市场热度的波动,本身不稳定性也很强,”原楚聿依旧不疾不徐,只字片语中带着工作时习惯的果断利落口吻,“所以持股是最好的获利方式,至于法?定代表人,一旦公司出了问题,他第一个难辞其?咎。”

“你拿到应山湖的时候担任法?定代表人是无奈之举,不过好在现在慢慢转型成一整条产业链,特色小镇申报成功后?也会有政府资金入场,所以风险能慢慢分摊,但你哥哥的公司不一样。”

“你让他当法?定代表人,你做最大?股东,他担责,你架空权利获得实际控制权,这是最佳答案。”

他见她目露惊诧,不再一言不合就要离场,攥住她手臂的手掌才渐渐放松下来,颇有些无奈道:“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商业借款了,是不是?”

“原楚聿。”林琅意的耳膜都在鼓鼓作响,她甚至觉得自己肚子都没那么痛了,“你成天?这么搞,公司里的那群老头?子真的不会罢黜你吗?”

他的睫毛落下来,深深浅浅地在眼下拓出一小块扇形阴影,继续无可奈何:“那我只能吃软饭了,以色侍人,还希望林小姐给?我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