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复,前户部侍郎,今太仆寺典厩署署丞沈奚户部左侍郎之位,于两月后秋选,升任户部尚书,掌理大随境内一切田地,户籍,赋税,俸饷等相关事宜。”
这话一出,众臣面面相觑。
而今朱南羡继任东宫主位,满朝文武虽知道沈奚重掌户部是迟早的事,却没成想这位太子殿下竟将此当作掌权的第一桩大事。
朱南羡环目一扫,须臾,又缓缓道:“本宫知道诸位爱卿中,或有人对本宫的决定不解,但本宫擢升沈卿的原因有三。
“陕西税粮贪墨案,沈侍郎,包括沈府的罪名另有内情,本宫已命刑部苏侍郎重新彻查。但就沈侍郎的包庇罪,他当日已受过五十杖大刑,不当被处以降职,此其一。
“其二,本宫昨日与七卿议事,得知近来朝局举步维艰多因户部缺银短粮所致,而今朝廷乃用人之际,杜侍郎一人独木难支,沈侍郎执掌户部五年之久,劳苦功高,足以担任尚书之位。
“其三,升任沈侍郎为尚书,也是本宫父皇与故去的大皇兄之命。他二人在年关节前,钱之涣致仕以后,都与本宫提过意属沈卿为下一任户部尚书。
“但本宫知道,吏部有吏部的规矩,也不是一日授免即时升任的,何况又是尚书之位,是以先官复原职,待八月秋选再正式任命。”
朱南羡说着,看向曾友谅:“曾尚书,你可有异议?”
曾友谅早也被伍喻峥之死吓没了魂,今日朱?g微又没来早朝,他就是有异议也不敢说出口,何况正二品尚书之位的任免本就是由皇上或储君亲自下令,除非七卿一起弹劾,他一个吏部尚书是说不上话的。
七卿当中,单是刑部苏晋与兵部龚荃就不可能对沈奚升任尚书有异议。
曾友谅只好道:“禀太子殿下,一切全凭殿下做主。”
第152章 一五二章
朱南羡于是看向沈奚:“沈卿。”
“臣在。”
“户部掌理户籍财经, 乃国之根本。本宫望你回到户部后,励精图治, 振奋图强,切莫辜负了父皇与本宫对你的希望。”
沈奚合袖, 大拜而下:“臣谨遵殿下圣命。”
一事毕,一旁的吴敞一挥拂尘, 唱道:“众卿有事请奏――”
国事繁冗庞杂, 纵然许多要务朱南羡昨日已与七卿议过, 但各衙司一夜之间又添新务。
好在他分外勤勉地看了一整晚折子, 议事时倒也能做到心中有数。
然而,礼部的罗松堂得罪了太子殿下后,今日早朝果然一声不吭了。
朱南羡却记着安南国使臣遇到贼寇半途返京的事。毕竟两国邦交, 兹事体大, 待诸事议定,他说道:“罗尚书, 苏侍郎,你二人留步,其余的先退下罢。”
罗松堂撇了撇嘴, 满目含冤地往苏晋身旁挪了两步,在众臣退下之际小声说了句:“苏大人, 您这回可不能不管老夫死活了。”
沈奚落在群臣后头, 最末一个出了殿。
外头一行臣工竟一个没走, 纷纷迎上前来恭贺他。
兵部尚书龚荃道:“老夫现如今最担心的就是西北那头也出乱子, 想建议殿下增派兵将过去守着, 偏偏他们几个――”他抬手指了指其余三两个尚书,“说我是穷兵黩武,?劳ドㄑāR?照老夫说,什么秋礼修庙,能省则省,短什么也不能短了军资,疆土没了才是真正的礼乐崩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话若仔细答就是左右得罪人,沈奚岔开语锋,模棱两可地回了句:“我是管银子又不是变银子,哪里能省哪里能余要回去查过账册才知道。”他弯了弯双眼,“终归是无论亏待什么也不能亏待了江山社稷。”
“好,等得就是青樾你这句话。”龚荃笑道,目光落在柳朝明身上,又说,“前两日西北那头有异动,老夫与柳昀其实议过这个事,他说增兵西北的军资问题,你说不定能有办法,待你把户部的账册翻好了,我三人当坐下来好好议一议西北的军务。”
沈奚听了这话,移目看向柳朝明,半晌,笑盈盈地道:“记得去年年末你我对弈过一局,我输得惨,弃子争先,手中黑白尽被颠覆。后来又开一局象戏,你的棋局也下得不好,也不知到了今日,你可找到那枚将军的棋子了?”
这话听起来莫名,但柳朝明记得,去年宫前殿事发前,他与沈奚最后一次和睦共处曾说过一番剖心剖肝的话。
――柳昀,你对人对事犹如手中棋,分格而置毫不留情,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可你难道不怕有朝一日,有人偏不按你的规矩来,直接将军?
――是,沈侍郎不得贪胜,彼强自保,就不怕有朝一日,有人颠覆你盘中黑白,令你所有藏身之处消匿无踪,无处遁形只好从头来过?
沈奚看着柳朝明,片刻,将脸上的笑意收了,冷清清开口道:“有桩事我一直好奇,前一日在都督府,柳御史怎么与苏侍郎一起过来了?”
柳朝明面上原是没什么表情的,听了这话,却勾起唇角讥诮地笑了笑:“随你怎么想。”
周围的臣工听他二人一忽儿说棋弈一忽儿说象戏,皆是一头雾水。
然而沈奚与柳朝明不走,其余人等也不敢离开。
过了会儿,二人各自看了看天色,心想还有诸多正事要处理,不欲在此耽搁,正要迈步离开,谁知忽有一人自人群里奔出来,扑倒在沈奚与柳朝明跟前跪了,哆哆嗦嗦地求饶道:“尚书大人,左都御史大人,下官、下官知错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奚的前任上司,太仆寺的黄寺卿。
沈奚与柳朝明的眉头同时一蹙,不知这黄寺卿又来添什么乱。
黄寺卿哆哆嗦嗦地哭诉道:“是下官瞎了狗眼,错信了典厩署的刘署令,以为沈大人改运马路线是为一己之私,还没查清就把大人告到了刑部,下官知错了,下官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求柳大人轻饶,沈大人轻饶。”
原来这黄寺卿是做贼心虚,以为方才沈青樾一番不明就里的话,是要让柳昀看在昔日的情面好好惩治自己。
他虽贵为正四品寺卿,可哪里招惹得起有太子殿下保驾护航的户部尚书?
一旁有人调笑道:“今日廷议伊始黄大人就一直哆嗦,哆嗦到现在还没哆嗦够呢?”
然而一直打哆嗦的还不止黄寺卿一人。
自沈奚被贬去太仆寺后,朝中多的是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之辈。
而今朱南羡手掌兵权,贵为太子,朝局一夕之间全然颠覆。沈青樾的地位比起以往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说与太子殿下一起长大这一层关系,单就他与刑部侍郎苏时雨的至交之情,与左都御史柳昀一起在翰林进学的同年之谊,一名四品寺卿何须放在眼里。
黄寺卿纵然有过,但过不至死,若是从前,沈奚大约还要调侃他两句,将他吓唬够了也逗得自己开心。
可历经一番浩劫,他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黄寺卿,觉得没意思极了。
沈奚一脸懒洋洋的,也没多说什么,抬起步子正打算走人,身后的殿门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