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将军也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问：“那我们是不是要找个村子先住下，听说被流放的人还要去服役，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做些重活无所谓，只是妻女和年幼的孩子老人，希望大人通融一下。”

都这时候了贺将军还想着去服役，太老实了叭。

“将军，你们就留在县城，哪也不用去，咱们只要防着当地士族，然后耐心等太子的好消息就行了。”江一鸣低声道。

贺将军一愣，怔怔地看着江一鸣，江大人今年好像才二十岁，这年纪轻轻就考中进士的人果然不一般，太大胆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江一鸣对皇室似乎没有太多的敬畏，从他敢绑钦差，给护送的士兵们下药就能窥出苗头。

不过转念一想，楚王党也不见得对圣上多有敬畏之心，否则就不会半路截杀流放犯人。

一番思量，贺将军忽然又想通了，哪有什么对错，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圣上年事已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驾崩，楚王和太子谁斗赢了谁登基，这是不可避免的。

反正圣上早就不管辽州有多乱，既然这样就让它更乱一些，越乱机会就越多。

江一鸣也是这样想的，辽州世家大族太过猖狂，连县令都敢随意杀，除了没有造朝廷的反，做出来的其他事都不是人干得出来的。

烂到根子里去了，再任由发展壮大下去，这辽州就要变成世家大族的地盘了，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像苗疆和蜀州一样，自立一国。

该重新洗牌了，为了他们自己眼下的安全，也为了大魏的安定，势必要将当地士族连根拔起。

“江大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让当地士族知道了，咱们只怕还没开始动手，就先被灭掉了。”贺将军是草根出身，世家在他眼里就是庞然大物，也是打不死的小强。

江一鸣知道光靠他们这些人肯定不够的，不过他们可以借力。

“宋少爷让人调查过了，几十年前这些士族还是末流世家，真正的大家族并非现在的那几家，而曾经的大家族这几十年沦落成了末流世家，不得不夹着尾巴小心翼翼过活。”

其实一个大家族会突然被踩下去，无非就是到了那一代实在没有能干的人撑起偌大的家族，或者被亲近的人背刺，还有一种就是被皇权打压。

辽州曾经的大家族是第一种和第二路的结合，先是到了那一代后辈子弟全是平庸之人，选出来的家主轻信奸人之言，结果被心腹背刺。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谢家和刘家虽然皆被心腹踩着上位，但最终两家还是竭力保住了一些家产，当然也牺牲了一些好苗子。

总归最后没有被灭族，并掌握着小部分水源，底韵深厚的世家大族都有一些特殊的自保手段，这是根基浅薄的新晋大族无法企及的。

“这几十年谢刘两家不是没有出现才能绝绝的好苗子，只是都在初现端睨时就夭折了，最年长的也没有活到十岁，装疯买傻才活到九岁，却还是被李曾张等几家发现了，他们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这些消息都是江一鸣让少爷调查的。

太子派给少爷的人办事能力很强，短短半年多便把当地世族的老底都查得一清二楚，所以江一鸣算是把把当地士族的底细摸透了，心中也早有计较。

第274章 少爷送水

除掉李曾张三家刺头，只要谢刘两家重新支棱起来，其他小世家就好办多了，这些墙头草就是谁领头听谁的。

两个时辰后，江一鸣一行抵达绿树县县衙绿树县衙门。

和青山县的衙门相比，绿树更像样一点，却也是破烂的很。

后院屋顶常年失修，日头直接透过缝隙照进屋内的地板上，也就辽州一年到头下不了几场雨，每次下雨雨量也不多，不然县衙估计早就塌房了。

有几扇门摇摇欲坠，财源只是轻轻一推，就“砰”一声砸在地上，扬起满室灰尘。

“咳咳……”江一鸣被呛得干咳起来。

好不一会才缓过来，望着满室的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重重叹口气，“打些水来擦干净。”

这句话和那句“何不令肉靡”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完江一鸣也立马反应过来，辽州的水和油一样贵，喝水都紧巴巴，哪里有多出来的水擦桌椅。

每个县都有两口井，每户人家每日打水都是限量的，是按人头算的，一人一日三升水，想擦澡或洗衣，只能从每日打回去的水中省下来。

当然也可以用钱买水，所以富户隔三岔五还能洗一次澡，普通百姓平时都不洗澡，衣服穿包浆了就换下来晒一晒，把味道晒掉一些，下次再穿。

过年的时候每户可以多打一桶水，用于全家人洗脸擦澡用，或者等到下雨的时候接点雨水用来洗脸擦澡。

“拿点银子去买几桶水回来擦一擦，”江一鸣说完又惊觉不对，“等等，谁负责收钱，这水跟谁买？”

“当地士族啊。”回话的是一位老门房，刚被江一鸣叫来带路，顺便问话。

绿树县的衙役比青山县多了五个，那八个衙役平时并不来县衙上职，他们负责守县城那两口水井，收了钱，大头给士族，零头算他们的月俸。

“那你的月俸谁发？”江一鸣状似无意地问。

“我没有月俸，每个月可以领一桶水家用。”老房门有五十多岁了，县城本地人，干瘦干瘦的。

一年前他还能领到微薄的月钱，后来县令失踪，没人敢来这里上任，渐渐的衙役变少了，师爷和县丞也跑了，县衙成了空壳子，领不到月钱了。

朝廷压根不管，县衙早就成了摆设。

“整个天下都是朝廷的，县城那两口井也当属于官府。”江一鸣眉头一紧，转身去找卷宗，这绿树县的公产都有哪些，他要全部知道，并一一收回。

财源广进四人过来一起找，庆幸的是卷宗都还在，没有被窃或无故消失。

半个时辰后，江一鸣翻着卷宗记载的信息。

“找到了，县城的那两口井是属于县衙的，就算要收钱，也该把钱交到衙门来，士族这是侵占官府资产。”江一鸣顿时有了底气。

只是眼下衙门无人可用，江一鸣略一思索便叫人把贺将军叫来，贺将军一行暂时挤在县衙后院，几个青壮现在正帮忙修屋顶。

“江大人有何吩咐？”贺将军客气道。

“本官现在无人可用，想请你们帮我临时顶几个职位，贺将军你看是要顶师爷还是县丞，典史捕快也需要，我现在就是个光杆县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江一鸣无奈摊手。

“我顶个捕快的职吧，师爷我不行。”贺将军心直口快道。

“那就委屈将军和各位大人，还有小将军等人了。”江一鸣一脸惭愧。

“不委屈，江大人言重了，我等还要多谢你才是，流放到这不仅不用做苦力，还当上了官差，都是托江大人的福。”贺将军这话说的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