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二两借给严三婶,日后她有能力还就还,实在还不了,我也不会催,很多人吵架的时候话赶话就骂出来了,四姐一时口误,各位不要当真,拜托了,事情过去了,孩子还在抢救,医馆门前吵闹喧哗对病人不好,都散了吧。”

这时药童走出来,也挥着手高声道:“这位公子说得对,热闹看完了,大伙都散了吧,里面还有好几个病人,你们吵闹个不停,大夫都没办法静心给病人看病,大夫叮嘱病人该注意哪些都听不清,散了散了。”

听到会影响病人,大伙就不好围着不走了,很快便作鸟兽散,只有个别人还频频回头看过来。

“那个后生我咋看着有点眼熟,噫,我想起来了,那是我侄子的同窗,叫江一鸣,曾在李秀才那里读书,名声很臭,学业一塌糊涂,到处喝花酒耍流氓,是个烂人。”

“真的?刚才看着他眼神挺正,通身气质也不俗,谈吐斯文,话语谦恭,不像你说的那样不堪呀。”

“人不可貌像,指不定背后是什么嘴脸。”

“不是吧,读书人如此两面三刀?”

“读书人也是人,不读书的也有端方正直的,不能以学识水平来判定一个人的品行。”

“你说的也对。”

江四妞额角青筋用力一弹,整个人都蹦达起来,“碎嘴长舌唔……”

江一鸣眼疾手快捂住四姐的嘴,“四姐别激动,算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进医馆等着,大街上骂起来多难看,四姐夫还要到处接木活,名声闹坏了,还怎么做生意?”

一直没吭声的四姐夫,从胸腔中吐出一口郁气,嗓音沉闷道:“是啊,今天闹得够没脸了,柱子还在里面呢,咱们进去一起等着。”

“我就是气不过,那些长舌妇凭啥说鸣哥儿,他已经改了。”江四妞气得眼眶都红了,比听到别人说她坏话还难受。

“他们也没有乱说,以前我做了很多错事,难免落人口舌,想堵住别人的嘴,就要约束好自己,四姐你不想听别人说我坏话,就要和我一起改。”说实话如果不是确定几个姐姐是真心对他好,都要让他怀疑姐姐们是在故意捧杀。

“改?改什么,咱们没做错什么啊?”江四妞拧着眉,听不懂弟弟的话。

“来,我们坐这儿,你听我讲个故事,话说从前有一户家财万贯的王姓人家,五代人都没生过儿子,连续五代不是招赘就是过继旁支的儿子,直到第六代才终于生下一个男丁。”

江四妞有感而发,“那真是比我们家还惨,娘好歹把你生下来了。”

江一鸣无奈地看四姐一眼,示意她不要插话,听他讲完,“王老爷啥也不缺,钱更是多的几辈子都花不完,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宠溺的不行,儿子要什么就给什么,就差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捧儿子手里了,王家小少爷被惯得脾气暴躁,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杖毙下人,王家有钱,奴才一个接一个的死,再一个接一个的买回来。”

四姐夫眉头拧成蚯蚓,“这样草菅人命,官府不管吗?”

江一鸣一脸严肃,“是啊,奴才的命再不是命,死太多人也会出事的,但王家有钱,用钱摆平了,就一直惯着这根独苗苗,王少爷见打死人也没事,大不了他爹送些钱给县老爷就万事大吉。

行事越发猖狂,后来在外面有谁得罪他,他就叫人悄悄把人打死,手上的人命多的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

说到这江一鸣清了下有些发干的嗓子才继续,“终于有一天,王家小霸王招惹了一个比王家更有钱势的张少爷,双方在花楼抢一个花魁,王少爷抢输了,就叫家丁打死张少爷,结果张少爷的家丁更多,还有会武功的护卫,反过来把王少爷打死了,王老爷痛失爱子,散尽家财也要为儿子报仇。”

“但张家比王家强了不知多少倍,有钱有势,王老爷不仅没能给儿子报仇,家产落入仇家手里,自己的命也交代进去了。”

第26章 你说谁养废了

听完江四妞半晌没出声,神情难辩,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四姐夫黑黑的脸看起来更憨了,试探着开口:“鸣哥儿,你是想告诉我们,你变好了,不会变成故事里的王少爷一样的人,是吗?”

旁边沉着脸也跟着听完故事的严二叔,眼珠子一转,拍了下大腿,抢先回道:“哎呀大哥,这个故事就是告诉我们,不管家里多有钱,也不能惯坏了孩子,尤其是儿子,你看人家万贯家财把儿子宠坏了,最后都是家破人亡的下场,穷人不是更应该好好教儿子?”

严二婶在一旁用力点头,也插话道:“有钱的遇上更有钱的,都是死路一条,那穷人家的儿子惯得无法无天,走出去随便一个身份高一点的人家,就能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你,所以说如果真的在乎儿子,就该往好了教,盲目地惯着纵着,把人养废了会死得更快。”

“你,你说谁养废了,说谁死的快?啊?”江四妞眼神凌厉的剜向严二叔夫妇,拳头硬了。

“没,没说谁,就打个比方。”严二叔反应很快,说完拉着严二婶往旁边一闪,假装无事发生。

“别以为你没指名道姓,我就不知道你们在骂谁,我……”江四妞可不是吃素的,哪忍的了这个窝囊气。

江一鸣好气又好笑,及时拦住她,“四姐那么多人看着呢,别气了,我就是想跟你说,咱们一大家子不能像以前那样傻呼呼的过日子,得多动脑子,一件事情该怎么做,想好了再去做,不然就会落得像王老爷王少爷一样的下场。”

江四妞凶巴巴的瞪了严二叔夫妇一眼,咬着牙,“回去再跟你们算账,这件事没完,哼。”

转头又缓和语气道:“好,鸣哥儿,四姐听懂了你的意思,仔细想想以前那样的过法,确实不好,越过越穷了,那咱们回去琢磨琢磨,看怎样才能把日子过得红火。”

见四姐想通了,江一鸣很欣慰,“这就对了,四姐,大姐二姐那边的事你都听说了吧,四姐夫最近手上的活多不多?”

话题突然拐了个弯,江四妞脑子一卡,反应了一下才出声。

“昨天让人捎信来说了一嘴,大姐夫肉摊子生意不好,二姐夫的杂货铺倒闭了,就一起改行卖啥肉来着,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柱子又病得厉害,这两天一直着急治病的事,大姐二姐那边我也没时间过去。”

江一鸣点点头,看了眼日头,“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等下给严二叔严三叔他们也带点吃的回来。”

姐弟俩还算有默契,江四妞知道弟弟有话要跟她私下说,医馆里那么多人不好让人听去,便道:“好,听你的,先吃饭。”

离开医馆时,江四妞发现丈夫还傻不愣登的站着没动,没好气地拉了他一下,“鸣哥儿说去吃饭,你还杵在这儿当木桩。”

四姐夫搓了搓手,凑近了低声道:“媳妇咱们身上没钱啦,去吃饭等下没钱结账,是要一起留下给人家洗碗抵债吗?”

江四妞也压低声,“我这里还有二十文,够吃一顿的,还能带几个包子回来。”

“可是柱子还在里面,我是他亲大伯,不好走开。”四姐夫一脸纠结。

江四妞想说,鸣哥儿更重要,不过话还没说出口,江一鸣又先一步截了她的话头,“四姐,让四姐夫守在这儿吧,我们快去快回。”

于是二人来到路边的一个面摊子,选了张角落的小桌子坐下,江一鸣点了两份青菜面,等面端上来了,就打开油纸包,拿了半斤卤肉,一人一半分了。

“你尝尝,这就是大姐和二姐在卖的卤肉。”

刚才江四妞在医馆油纸没打开,她就隐约闻到了香味,现在一吃,杏眼圆睁,吃的停不下来,连青菜面沾了卤肉的味道,也更加美味可口。

“鸣哥儿这卤肉一斤得卖不少钱吧,穷人家肯定吃不起。”

江一鸣轻笑,“卤肉四十文一斤,猪下水二十文,穷人都愿意吃猪下水,主要还是卖给富户人家,四姐你在家可有活做,要是有空也可以做卤肉卖,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