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又说:“那你走吧,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孩子我会自己去打掉,我们以后就当做陌生人吧?”

程钰一听,果然原形毕露了,他仇恨地掐着程林晚双肩,几乎都要发疯了,眼神恐怖:“我都不要孩子了,哥哥为什么还要离开我,你就那么恨我吗……你怎么那么坏,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你、你杀我吧,杀了我我做鬼也要缠着你……”

“程钰。”程林晚呵斥他,“我们根本不能在一起的,你还不懂吗?”

“我不懂我不懂。”程钰神经质的大喊大叫着,目光绝望又崩溃的,“我那么爱哥哥,为什么哥哥你不能喜欢我一下,不、不需要哥哥喜欢,只要哥哥留在我身边就好……”

他又开始哭得像个小孩了,死命的搂住程林晚往他怀里钻:“我会死的,离开哥哥后我一定会死的……你不喜欢小钰了吗?”

程林晚差点就招架不住他这样又疯又闹又撒娇的,长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程钰,你应该也知道了,我有过一个妹妹,你有过一个姐姐吧?”

严格来说,程林晚其实有三个妹妹的,只不过有两个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被打掉了,被误以为会是男孩生下来的那妹妹也没活过六岁。

因为被报以了太高的期望,生下来发现是女孩时,父母就有多失望、气愤,如果不是奶奶留着来养,估计就被送给谁家了。

程林晚现在想来,如果那个妹妹被送人了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在他家受苦。

他比妹妹也就大了两岁,两人是一起在农村长大的,奶奶年岁大了,向来都是程林晚照顾她,每天起床就帮她穿衣扎了辫子,然后再抱着她出去吃饭。

妹妹很漂亮,也很可爱,她很会撒娇,也会亲他求他哥哥哥哥的喊他帮自己摘树上的果子吃,程钰小时候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只不过在妹妹六岁的时候,程钰出生了,小小一团被抱回老家办满月酒。妹妹没怎么见过父母,但她更好奇睡在襁褓中的婴儿,所以她给程钰喂了一颗糖,差点把他呛死了,幸好大人发现得早。

程林晚已经不太记得那天具体发生的事情了,只记得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妹妹了,等父母从医院回来后,发动全村人找到了半夜,才从后山的溪流中看见妹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他不知道妹妹是怎么掉下去的,是害怕父母回来后的责打而躲进了后山里,在跑的过程中不慎落入水中,还是因为过于恐惧了自己跳下去的。

反正妹妹就是没了,她死后也没有个正式的名字,被村里人草草的在后山上挖了个坟埋了。

父母也没去祭拜过,对于他们来说少了个女儿还少了一份累赘,他们也许都忘了,也许就没想起过自己还有个女儿,

奶奶去世后,也就程林晚依稀记得,他曾经有过一个很疼爱的妹妹。

他撑着栏杆望着桥底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心想妹妹当年掉下去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她那么小,估计只有害怕吧,说不定闭眼前还挣扎出水面不断的呼喊过哥哥。

“程钰,我知道你很无辜,但是我真的会控制不住的迁怒啊,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恨你,但我讨厌你是真的,你说,你为什么要出生呢?”

程林晚以为这些事永远都瞒在心底就好了,没想到还要再次的回忆起来,他是个很记仇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父母死后那么多年都没有去祭拜过他们。

他就是恨他们,也顺便恨上程钰。

听到这个真相,程钰不发疯了,双眼呆呆的望着地面,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他是在母亲死后回老家办葬礼时从村里了解到自己有过个姐姐的,听说是落水而死的,具体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她的坟就在后山上,他哥那次喝醉之后还按着他去磕过头。

程钰悲从心来,自己和他哥之间的那道鸿沟变得越来越大,好像无论他们凑得有多近,都无法真正的触碰到彼此。

“所以,我的出生就是死罪了吗?”

程林晚低声的回答他:“是的。”

一瞬间,程钰抽条般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程林晚很轻松的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他站了起来:“先回去吧,我饿了,吃饱了再商量接下来要干嘛。”

说完他就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就听见一身大喊。

“哥哥!”

他回头,就看了见了已近爬上栏杆的程钰,桥上的灯光不算明亮,不太能照得清他的脸,程林晚就看得有些模糊了。

但他知道他在哭,因为他的声音很难过,明明离他有一段距离了,程林晚好像还能听见他轻轻的抽泣声。

“你傻逼啊,快点下”

程钰比他想象的还要决绝,明明那么高的桥面都不能让他生出恐惧,哪怕就犹豫几秒,也好让他奔过去拉住他。

只不过眨眼的瞬间而已,水面上就被激起了大片的水花,“咚”地一声是那么的沉重,直直的坠入了程林晚的心底。

桥下的风猎猎地翻涌上来,刮得他脸上生疼生疼。

没了肚子上的沉重的负担,程林晚扫墓的时候可轻松多了,甚至可以说是健步如飞。

他拿了好多东西过来,纸做的漂亮娃娃、鞋子、衣服什么的,应有尽又有,可惜公墓上不能焚烧,他只能一一摆放出来,又拿出了很多糖果甜品什么的,他想女孩应该会很喜欢吃这些东西。

墓碑上既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妈,而是那个连名字都没来的正式取的妹妹,他当年离开程钰后,又偷偷回去过老家一趟,把妹妹的坟从老家那偏远的地方乔迁了过来,也方便他每年过来祭拜。

他给妹妹取了个名字,叫冬禧。

春祺夏安,秋绥冬禧,愿她来生春日幸福,夏日喜乐安康,秋日吉祥安好,冬日幸福吉祥。

没有冠姓,只愿她不是程家人,来生去做他家的心肝宝贝。

程林晚和妹妹没说上几句话,带来的东西已经摆完了,转头去看后面慢吞吞追上来的人,吼道:“你能不能走快点。”

程钰怕一会儿就要挨骂了,又加快了一点速度,只是他一手要抱着怀里一直活泼得总是乱动的女儿,一手还提了满满几袋子沉重的水果。

程钰又要照顾老是要揪着他的头发咬女儿,又提那么重的东西,走得就没他哥那么快了,好不容易走到了,又被数落一通,若不是在墓前,程钰估计少不了要挨骂。

程林晚生完孩子后,家庭地位彻底的扭转了过来,程钰没了最初的强势变回了以前被乖到没边的样子,程林晚拿到了主导地位,脾气是一天比一天的大,都过去两年了,还免不了在吵架的时候,拿他当初跳河吓他逼他妥协的事骂他。

程钰每次都只能耷拉着耳朵挨骂,也不解释,他当时真的绝望了,想死是真的,但跳下去后又后悔了,他觉得他死后他哥那么没心没肺肯定没多过久就把他给忘了,他又不甘心慢慢的浮上水面,不多久就被救援队捞上来了。

当时天太黑了,他哥没看清楚情况,以为他死了,哭嚎着扑过要给他别人赶紧救他,程钰心一动,顺势就装死了起来,后面在医院的日子里,时不时也在他哥面前表露出轻生的念头。

好在他哥还是爱他的,没真想他死,挺着肚子苦口婆心的劝他世界那么好,人生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虽然劝几眼了会揍他一顿,最后捧着肚子问他不想要女儿了?他死了他立马去打胎。

程钰赶紧适时的装模作样表演一下,因为即将到来的女儿,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开始振作起来,和他哥一起回了家,把曾经栓住他的铁链都丢了,家庭地位颠倒过来,他是主人他是狗,让他干什么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