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夜里撕开一张又一张的寻人启事,贴在一根又一根路灯杆上,一面又一面墙上,她的脚底板已经磨破了十几次,每走一下都是血痂撕裂的痛,但她就跟感觉不到一样,依旧默默前进,默默贴着寻人启事。
她不知道这么做到底管不管用,如果管用应该早就有人提供线索了,但是她就是不肯停下,她觉得只要不停下,就还有希望,即使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黄金24小时。
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连成串的路灯还亮着。
但是一出了市中心,路灯也不再成串的亮了,只零星有几盏远远地亮着,路灯与路灯间甚至隔起了浓浓的夜色,让人陷在其中不知归路。
陆萦不知道走了多久,隐约闻到夜色中飘来一丝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随着步伐的前进,她甚至还闻到了有点咸咸的味道,直到透过夜色看到那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她却突然顿在了原地。
那是陆决吗?
会是陆决吗?
真是陆决吗?
可是他从未穿过粉红色的T恤啊。
他怎么突然就瘦了呢?
他怎么突然就虚弱到走一步都会喘了呢?
他怎么满脖颈都是血痂呢?
他明明身姿矫健,步伐有力,脖颈白皙啊。
他眼睛上绑着的绢帕又是怎么回事?
透过绢帕洇出来的鲜红又是什么?
他的眼睛明明像奶狗一样明亮又有神啊。
怎么突然就被绢帕遮上了呢?
心脏突然炸裂似的疼了一下,陆萦捂住胸口,忍不住轻咳一下,口腔里瞬间便弥漫起一股腥甜。
她扔掉手中的寻人启事,抬脚快步往前走去,与鞋底粘合的伤口又撕开了,她跑了起来,被鲜血浸润的鞋子太滑了,没两下鞋子便从她脚上脱落,她光着脚,在柏油马路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
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蹒跚前行的陆决突然停在了原地。
随后便感觉有人伸手将绢帕从他的眼睛上扯下,他张着好看的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张了张嘴,无声问了句,“是你吗?”
是陆萦吗?
他的心脏像被人用手抓了一下似的,突然就呼吸不上来了。
“小……小决?”陆萦伸手在陆决面前晃了晃,他的眼睛没有跟着她的手一起转动,可瞳孔却在她出声的那一刻疯狂震颤起来,瞳孔几乎瞬间扩散覆盖了整个黑眼球。
随后就见他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马路上,痛苦地捂住耳朵,哀嚎了一声,抽搐着晕了过去。
陆萦见他这样,在他跪倒在地的瞬间,本能地伸手去拉他,但是却被他带倒在地,她的膝盖就像摔碎了一般疼,额头也瞬间冒出冷汗,但她还是努力忍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了120,然后编辑了短信群发通知所有人她找到陆决了。
这期间她一直抱着陆决半跪在地上,膝盖从最初的疼变成了麻木没有知觉,直到救护车来了,才将她一起拉进了医院。
……
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陆萦磕到有轻微骨裂的膝盖都已经好了将近一个月了,但是陆决却依旧没有出院。
一直到第二个月,医生才通知陆萦,她可以再次尝试探视了。
而陆萦得知后,课都没上就跑去了医院。
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陆萦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觉得陆决变得陌生了很多,他靠在窗边,带着一副金丝全挂耳式眼镜,手里捧着本书在翻阅,整个人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消瘦,总感觉伸手碰一下,他就会立马消散在空中似的。
他听到有人推开病房门的声音,立刻侧过头朝门口望来,见到是陆萦的那一刻,他抓着书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手背上的青筋瞬间崩了起来。
随后陆萦就看到他眼镜后的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再次小幅度震颤起来,瞳孔又有扩散的趋势。
陆萦踏进病房的那一刻,他甚至抿了嘴,小步往后退了一步,腰顶在窗台上,呼吸也重了几分。
“你别过来。”陆萦没想到,时隔两个月,陆决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别过来。
她现在特别想抱他,特别,特别想。
所以她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叫你别过来!”陆决突然爆发似的将手中的书砸向陆萦。
陆萦被书本砸到了额头,此时她光洁的额头微微泛着红,她有些不解,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泪水含在里边,委屈极了。
“我叫你别过来就别过来,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陆决有些暴虐地踹了一脚病床,病床像个重病的老人,哀怨地吱咯了一声。
“我……我就是想看看你。”陆萦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站在门口不能看吗?”陆决眼底通红,说话时瞳孔一直震颤着。
“我……”陆萦还想说什么,结果却被陆决粗暴的打断。
“行了,你别说了,听到你说话就烦,我挺好的,你走吧。”他边说边走回病床躺下,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盖了起来。
这一刻,陆萦终于忍不住了,眼泪自眼眶中噼里啪啦掉了下来,医生跟她说过,陆决的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可是这个障碍为什么只针对她?
这两个月来,几乎所有人都来探望过陆决,他都没什么反应,唯独她,只要她一出现,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又凶又粗暴,从没有过好脸色。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做错了?
又或者石柯岩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能让他如此厌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