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被抓回去,专挑小道径直朝着太阳升起的东方跑,这一跑就是两年。

“后来我在城门口遇到了柳大夫,他收养了我两年。”陶诺得意洋洋地说,“小爷运气不错吧。”

闫承骁满心酸涩。陶诺说得轻描淡写,个中酸楚或许只有他自己晓得。闫承骁无法想象如今被他捧在手心的太太究竟在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叫他养成这么个圆滑的性子。

小指的伤疤,闫承骁那时只是猜测是刀伤,现下听完,不难想到这之中的痛楚。

陶诺从妓院跑出来不敢停脚,若是这妓院在某个镇子里,说不准能有人认出他把他绑回去,因此他断然不敢在镇子里找大夫看病。久而久之,伤口恶化,本来尚且能保住的小指,活生生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最后没钱治病的陶诺只能忍受剧痛将它连根切去。

陶诺等不来闫五爷的夸奖,鼻子十分不满意地努了下,猝然被五爷牢牢锁在怀中。不同于往日的拥抱,五爷几乎用自个宽硕的臂弯将他四面环绕,撑起一面遮风挡雨的墙壁,暖意细流般淌过漫漫时光里的阴冷昏暗。

“诺诺。”

“……嗯。”

陶诺肩头湿热。

他怔了怔,调侃的话语咽回肚子里,脑袋在五爷颈窝蹭了两下,乖乖被他抱住。

许是跟闫承骁说了江童理的事,闫五爷死活不乐意让陶诺见他。陶诺好话说尽,最后气急败坏,指着八哥鸟听它叫唤:“五爷王八蛋!”

旁边准备果盘的碧春憋笑憋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陶诺上了瘾骂个不停,院里四面八方都是八哥鸟尖锐的那句“五爷王八蛋”。闫承骁嘿了一声,把抬脚想跑的陶诺抓回来:“什么时候教的?爷们怎么就王八蛋了?”

身份暴露,陶诺用不着穿那碍事的旗袍,换了身舒服的长袍,踢人的动作更方便,提腿就踹,“小爷要见姓江的。”

“哎哟我的小祖宗,老子能委屈你不成?那俩人老子自会处理,你老老实实待着。”闫承骁巧妙躲开,顺道往自家太太嘴里递颗荔枝肉,“来,尝一尝好不好吃。今早我特意去找姜巍拿的,都是新鲜运进大帅府的,我半道截了点。”

甜是挺甜。但陶诺还是瞪他,“小爷就是要见他!”

闫承骁头疼,“你见他作甚?”且不说昨晚蒲安和江童理在地窖被打成什么样,陶诺这身子现在哪里能动气。更何况江童理到底算是曾对陶诺有几分恩情,万一他家小狐狸精菩萨心肠还认人当哥,瞧见江童理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得晕过去?

陶诺不说原因,缠着闫承骁撒娇卖乖,指头在他胸口打圈,装模作样软声说:“爷,就让我见一眼吧。”

可怜闫五爷吃软不吃硬。自家太太翻天覆地去闹他能铁石心肠,但一旦侬声软语,闫五爷半边身子都酥了,看着太太那双跟狐狸精似的漂亮眼睛滴溜着满怀期待地看他,闫承骁移开视线,忍了忍,又忍了忍,忍得额角青筋暴起。

闫五爷没忍住。

他道:“不行,不能见就是不能见,乖乖给老子待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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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写什么play好呢(沉思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闫承骁给院里下令看着陶诺一步不准出院子,出门到两位妈妈那边去,转眼豆泥就跑了来,说太太翻窗跑了,登时惊得院里鸡飞狗跳。

陶诺翻窗几回都是为了逃出闫府,熟悉的路就那几条。他只听说江童理被关进地窖,谁晓得地窖在哪?在府里转悠半晌才找着地儿。假山后面没人守着,入口漆黑,隐约传来阵阵腥臭味。陶诺闻不得这味儿,在门口作呕许久,没吐出什么东西来,含颗五爷给的山楂糖,山楂糖酸涩,恰到好处压住翻江倒海的腹部。

地窖原本是用来放闫老爷的陈酿美酒,后来老爷子身子不好了,不能喝酒,这地儿便荒废掉,阴森湿冷,与地牢无异。陶诺摩挲着下石梯,没走几步便看到江童理。

和昨日判若两人,江童理不晓得是经历了何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血痕洇着衣裳,多得几乎将衣裳染得褐红,眼睛也瞧不清了,听到脚步声挣扎想跑,哆哆嗦嗦求饶说:“我错了!不关我的事,这都是蒲安的主意,与我何干啊!”

曾经深夜趴在窗沿小声询问他要不要跟自己一道离开、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如今成了见不得光的阴沟老鼠,苟延残喘。多年过去,陶诺恨他入骨,却并未想着去找他,也没这精力。江童理若是没有横插一脚,跟着蒲安一道想毁掉他现如今的生活,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陶诺闭了闭眼,嗤笑:“与你何干?”

江童理一怔,勉强看清来人的脸,“……小桃花?”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强撑着手脚并用爬到陶诺脚边,紧紧抓住他,“小桃花,你救救江哥!哥待你不薄的啊,如果不是我你肯定还在陶家村受苦受难,你不能这般忘恩负义!”

“哥,我在妓院也是这么求你救我的。”

“……什么妓院,小桃花,你弄错了吧,你可是我照看着长大的啊,我怎么可能把你卖去妓院?”

陶诺蹲下身,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此时只剩下刺人的冷漠,山雨欲来,再见不得半分余温。他疑惑道:“小爷好像没说是你卖我的呀。”深吸口气,陶诺抬手就是一拳,“你倒是承认挺快啊畜生!”

“啊!!”

闫承骁满头大汗跑进地窖,生怕自家太太受委屈,到了以后气儿都没来得及喘匀,瞧见小狐狸精跨坐在江童理身上,拳拳到肉砸在他的脸上,对方鼻青脸肿看不出半点人样。

多年怨气尽数爆发,痛苦、愤怒、怨恨……百感交织,冲得陶诺头昏脑涨,陶诺揍得起劲,像是换了个人,听不见外头任何声音,只想把江童理打死。忽然间,五爷的声音冲破层层叠叠的屏障,惊雷般落在耳畔,“诺诺!”

“……五爷?”陶诺懵懂回神望向闫承骁。

江童理简直要给闫承骁跪下,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闫承骁将陶诺打横抱起,一颗心将将落地,“乖乖个爷爷的,小祖宗,老子能让你吃亏吗?为了这破事偷跑出来,当你爷们是死人啊!”

江童理:“……”

陶诺:“……五爷,我晓得错了。”不管如何先道歉再说。

“少来,你爷们不吃这套。”闫承骁看陶诺依旧神思不清,狠狠踢了两脚江童理,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妈的,等老子回头再找你算账!”

陶诺心虚不已,刚想说话,腹间倏地传来刀割般的坠痛感,他压紧肚子企图缓解这痛感,脸色惨白,声音细若游丝,“五爷,疼……”

闫承骁几乎眼前一黑,着急忙慌朝外面大吼,“碧春豆泥!去三姐和二娘那儿叫大夫!”

许长安和给闫之芝看诊的大夫很早便来到闫府,原想着时候尚早,陶诺不爱起早,于是几人便围在闫之芝屋内,过会子再去闫承骁院中给陶诺坐诊,没料到碧春和豆泥倒是先跑了来。豆泥急得话语牛头不对马嘴,得亏碧春也在,三言两语解释一番,几人脸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赶往闫承骁院里。

屋门一打开,一大群人乌泱泱涌进来。上回闫承骁出院接风洗尘的晚宴人都没这么全,连临盆的闫之芝都到了。陶诺眨巴两下眼睛,揉了揉肚子,心说腹痛不至于引来这么多人吧,吃个药就好了呀。

两位夫人和闫五爷可不这般想,叫许长安和大夫两人给瞧瞧。

这是陶诺头回见三姐的未婚夫许长安。以往听说过他的名字,晓得他是闫之玉的半个老师,但没想到看上去非常年轻,许是因为长了张违和的娃娃脸,倒是显得亲近些。许长安笑眼弯弯叫他小陶,让陶诺把手给他,他来把脉。陶诺乖乖听话。

半晌,许长安让出位置给大夫,大夫同样把了脉,问陶诺话,陶诺一一回应。两人眼神示意确认,许长安对闫承骁道:“恭喜小五爷,确实是有了身孕。”

陶诺脑子转不过弯。有了……身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