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当日便召见了燕国太女,一见之下因甚喜其?仪表气度,一番款待过后,项钰也说明了来意,正中?晋王下怀,然而她?却?未应允,只盛情邀请他于宫中?‘长住’,故国有难,这位以?才德闻名?的太女,明知?有诈,却?也不得不就这样住了下来。
她?开始每日求见晋王。
燕国危在旦夕,即便寒冬难捱,呼啸风雪中?一点瘦削单薄的身影也仍屹立不倒。
“大王还不打算见她??”
书舍之内,方潜音淡淡收回视线,看向一旁悠然饮茶的君王。
“这才几日。”逐胥不急不缓扫一眼窗外,颇有几分享受这种晾着?他人的趣味:“是否出兵,孤还得想想”
燕国生乱,晋国却?国力大增,这一切实?在是叫人无法不得意酣畅,晋王显然在这些日子?里过的十分顺意,如今神色言语间的轻慢倨傲早已毫不掩饰,这位素来自命不凡的君王,如今比从前更爱摆她?一国之主的威严了。
显然,她?压抑已久的野心已然这数月中?日得到了充分释放,并?且更进一步膨胀起来了。
而对于这一切,方潜音却?似乎没有察觉一般,这些日子?她?似乎真的一心扮演着?自己军师的角色,甚至给晋王提了不少强军富民的良策,而对于逐胥让项钰一连半月等在门?前的行为,她?也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只道:“大王说的是。”
逐胥早已习惯了她?冷淡的性子?,闻言也不觉什么,更遑论此话听得顺耳,一连数月的考量,她?如今对方潜音早已没了最初的防备,反倒颇为倚重?,闻言不由笑道:“正好你在,长平君觉着?此事如何?”
长平君,是变法大成过后,月前王命方封的爵位改上大夫之职,拜长平君爵,获封丹孟,曾经范阳封地。
明升暗贬,但用范阳交换,显然也是算计的清清楚楚。
逐胥指的是出兵援助燕国之事,逐胥可?没忘了就是她?听了方潜音的计策,一手促成了燕国这场动乱的。
前后两世的经历早已让方潜音摸透了这位晋王的性子?,闻言也没答话,只问:“大王有何高见?”
逐胥果然笑道:“孤觉着?,晋燕素来交好,如今燕国有难,孤自当出力。”
她?只说出力,却?没说要帮谁,意思很显然。
然而方潜音只当没听懂:“大王这是要坐山观虎斗?”
女子?眼眸平静,眉间却?微有痕迹,似乎不太赞同,却?被她?强压下去,平静道:“容臣提醒一句,大王可?不要忘了答应臣的事情。”
臣子?眼底的速来平静,然而面上的痕迹还是泄露了她?些许心思,晋王悄无声?息勾了勾唇,只觉方潜音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心中?却?心安几分。
然而她?心中?这样想,面上却?不显,虚伪笑道:“长平君稍安,孤怎会忘记允诺你之事?”
有所图之人用着?才叫人安心,逐胥笑容转眼更真切了几分:“燕国是你的仇人,也是孤的一统大业的障碍,孤自然不会放过,只是这出兵时机”
她?故意放出话头。
方潜音抬首:“臣以?为,此事宜早不宜迟。”
“孤也是这么想。”逐胥心中?满意,面上却?还是一副犹豫不定的模样:“只是晋国如今军制方改,军力虽增,然新兵还未城,军中?无人”
方潜音似乎生怕她?无法决断一般,立即抱拳沉声?:“臣自愿领兵,由我凤宿府暗桩做先锋,立下军令状,不破燕国,势不回还!”
逐胥等的就是这句话。
累日变法,她?如今已然领略了凤宿府的神通,由凤宿府做前锋,不愁大事不成,且每多用凤宿府一分,折损一分方潜音的势力,她?也觉着?更心安一分。
逐胥脸上重?新露了笑:“既如此,就辛苦长平君了,孤也会派人协助你的。”
方潜音微微垂眸,相较与不自觉欣悦的语调,谁也没有注意到女子?眸底令人心悸的冷漠:“谨遵王命。”
“只是”逐胥话头忽然一转:“既是出征,想来家?眷会有些不便,不过想来也非大事,不过长平君且安心,孤会替你照料着?,你看可?好?”
方潜音缓缓抬眸看向晋王。
逐胥依旧面带笑意看着?方潜音,眼底深处丝毫不掩饰其?目的。
经过数月的相处,逐胥多少也知?道了方潜音对她?这位夫郎看重?的程度,凤宿卫既不好掌控,也唯有从她?这位夫郎入手,若方潜音此举有异心,留下叶淳予也是一种牵制,反之,若她?不肯留下什么,那一切显然便要重?新清算了。
晋王是垂涎叶淳予的容貌不假,但此话却?更多是身为君王用人的考量,她?是有心挑衅,更是对一种试探。
二者?视线相撞,彼此都心知?肚明。
然而后者?却?并?未如她?所想,或被激怒反抗,或点头同意,只是看了她?几秒,平淡开口道:“潜音多谢大王关切,待臣回去同内子?商议一二再?来答复大王。”
“商议?”逐胥没想到会是这个答复,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有何好商议?”
自古以?来男女尊卑分明,而乱世之下,女子?更多崇尚功业与实?力,对于这位尊贵君王而言,男子?更只不过是闲暇发/泄/欲/念之玩物罢了。
由己推人,逐胥眼底一沉,语气危险道 “你莫不是有意搪塞孤?”
方潜音当然不是,只是方潜音多年?来身边唯有叶淳予一个男子?,然而其?锋芒出众反倒比其?余人更强上几分,由是方潜音心中?对于男子?并?没有什么柔弱附属的认知?,且于她?而言,叶淳予从来不是她?的附属品,也无人能支配他。
然而这些显然没必要和眼前之人多言,方潜音冷淡道,只道:“他年?纪小,不经事,还请大王见谅。”
逐胥:“……”
满肚子?话也只得不上不下的卡住。逐胥也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闻言淡淡道:“孤等你答复。”
……
云深暮重?,天色流转。
足足到夕阳斜下,王宫书舍大门?方才缓缓由内大开,只听逐胥隐约还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孤晚些备上些席面,叫上其?他人一道儿,就当是提前为你践行了。”
话落,便是方潜音的声?音,不卑不亢,带着?女子?独有的平淡沉定,听不出深浅:“臣谨听大王安排。”
该说的皆已说毕,恰逢女官通禀有臣子?觐见,方潜音便也没有再?留的意思,重?新戴上围帽熟门?熟路的从后殿出了书房。
方至门?前,便见又一女官迎了上来,一见她?似乎松了口气,立即笑道:“长平君您可?算出来了,您再?不出来主君怕是都要着?风寒了”
话落,方潜音还未开口,便听身侧传来熟悉上扬的声?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