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滑过他的脸颊,透过他单薄的衣衫,头上的伤口遇冷风痛感更清晰了。身体上的痛让他垂了一下眼,他伸了右手,撑在了大众车窗上。
“对你,我没有说实话。不全是为了男人的面子,陈望说欲速则不达。我知道没这么容易,没这么容易。”
“傅、董事长,”相比他的衰弱与苦楚,他面对的人显得无比的淡然,“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面对这份淡然的言语,傅荀悻悻的张了张嘴,到最后他只是将看着人的眼睛轻轻眯了眯,无可奈何的很。他要说什么,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她才能别这样的挖苦,像挖苦一个好吃懒做丝毫不值得同情的乞讨者。
他无可奈何,而这个使他一年多来日夜不得安宁的女人就这样继续淡然的看着他,启唇,说出最客套,却最伤人的话,“如果我没有会错意的话,您高看我了。”她甚至跟他称您,她低下眼睛,埋了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风掀着她的头发乱缠,她手指将头发从额前撩开,漂亮的脸颊仰起看他,路灯印进她明澈的眸子里,“实在不值得你如此的一副样子跑来说这些话。”
“您真是太高看我了,也太没有这样的必要。你该一往无前的做好自己的事才是,你一直都做的很好,真不该这样,为这种不起眼的小事和人大打出手,而伤了自己的身体。太不值当!”她指的是昨晚和骆之辰发生冲突的事。
林恩筱再淡然的一笑,“这里风大,你还是快上车回去的好,别跟了,保重。”林恩筱转了身准备上车。
“筱筱!”
林恩筱手指刚握上车门锁。
“别丢下我。”
林恩筱眉毛微蹙,手指用力,车门开了。
海浪声声,却掩盖不住车门锁打开,代表着决绝的声音。所以试图挽留的人慌不择路的开了口,“是你!是你扰乱我的生活!扰乱我的安宁。你说你从小就认识我,你见过这样的我?”这样的慌乱于傅荀这样的人太异常,异常到他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了,“连我也没见过这样的我。因为你,我现在无法保障自己的健康与安全,难道你就一点责任也不需要负?”
林恩筱总算没能上车,转过了脸来,看着他。
“如果你没有跟我结婚,我会这样不要尊严的来纠缠你?不会!任何女人,任何人也不值得我纠缠!就算你一次次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甚至不会有兴趣知道你的姓名。林恩筱!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你真的觉得自己一点责任也没有!”
“看着这样的我,你的善良呢?你的怜悯心呢?”
傅荀不觉得自己这些不理智的言语值得让人发笑,而林恩筱却嘲笑出声,“对,你说的对。”林恩筱摇晃着头,喉咙里有笑声,“我有责任的,我当然有责任,我就为了一己私欲,便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往无前。我打扰了你的生活,是我不对,是我的错,是我不应该,所以你看我不是负出代价了吗?不是在你身上付出代价了吗?”
“在你身边一年多,我成了个什么样的存在。我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承受所有压在身上的流言蜚语,你知道别人是怎么讽刺我的婚姻生活的吗?甚至是我家的亲戚,他们都说我嫁了个皇帝,因为你从未在任何公共场合站在我的身边,作为我的丈夫出现。甚至有人问我结婚的对象真是那个了不起的傅大总裁吗?最后即便是我选择了离婚,连我最亲近的朋友也怀疑是你出了问题,是我被你抛弃了,而非我这个被爱冲昏头脑的人自己清醒!”
林恩筱呵呵几声冷笑,像想起什么了似的,“善良?怜悯心?你怎么能说这种话!结婚的那一年多里,你的善良呢?你的怜悯心呢?即便没有爱,最起码的尊重呢?关心、照顾这是笑话!体贴绝对不会发生在你这样的人物身上!你甚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某种蓄谋已久的阴谋,不惜推我这个将你奉若神明的傻瓜当炮灰,让那样爱你的我,那样不要尊严一心一意爱着你的我,卑躬屈膝的去迎合你那些根本不值得尊敬的亲戚长辈,”
“难道这些代价还不够!还太轻,以至于你如今,离婚了如此之久后还要来讨价还价?你对我是不好,但你没有这么卑劣,我不觉得曾经被我那样爱过的你会这样的不堪,这样的烂。虽然我没有享受过你半分的好,但是你起码是个好人,你在那样贫穷的山区实实在在的做慈善。我不恨你,从来就没有恨过你,不管你曾如何待我,因为我所得到的代价其实不就是我所做的选择而导致的结果么。”
“因果!都是我们自己所种所得。难道这不对吗?你不会看不到连我都能悟到的生活的本质的。”
“我们谁也不欠着谁,一切早就清清楚楚了,你也不用对我刚才所说的事抱歉,都过去了。所以你也同样,就算还有什么不愤也请放下。我们都不是什么坏人,就各自好生的生活下去就好。”
林恩筱又转了身,去拖开车门,“爱呢,那我还爱你呢?这个你种下的因,要如何处理?”
林恩筱身子顿住。他冷沉的声音带着点哑,就响在她的身后,很近,很重,这让她心脏收紧。
“这是你亲手一点一点种在我心上的,原来没有,从来没有,现在有了。这个因,一直折磨着我的因,你告诉我,你教教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话说的很缓慢,缓慢的一字一字蹿进耳朵,往心底蹿。
第4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林恩筱一手扶在车门上, 再次回了头来,看说出这话的人。他身上只有件黑深深的衬衫,而她身上穿着风衣也有些抗不住冷了。
风吹的他衬衫的布料往身体上贴, 他左手肘处略鼓,那里应该包着纱布。在医院里时他披着外套,袖子没有放下,她看得清。
她将视线从他身上抬起, 蓦地四目相接,他那种看人的眼神一点也不像他, 不像她曾经所认识的那个男人, 那个硬的无物能伤的男人。
他这种眼神叫她不舒服, 让她害怕, 她迅速垂下眼去,“爱莫能助!无论你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林恩筱弯了下唇,是礼貌而浅淡的一笑, 是无爱无恨的一笑。
她转身。
“我不会放手。”胳膊被握住, 林恩筱心上一惊,垂眼看扣着她手臂的手,那手掌上缠着沙布,这让她不忍拖拽,她真是不明白这个一向金贵的人怎么就伤成了这样!
林恩筱沉下一口气,“风太大了,你回去。”她温和的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掌中一点点抽走,他也配合的松了手, 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对她无礼。
“筱筱,至少,至少别这么快走进别人怀里!”
林恩筱已经上了车, 对这最后的嘱咐似闻未闻,车门关上,车里暖和的空气将她包裹。车驶上道路,她从反光镜里看,他没有追来,他会回去的。
她收回视线,脚下用力,车飞快的驶离。
很快回到家里,林恩筱第一件事便是退去衣衫,进了浴室,打开热水,浇遍身体。
车上的空调哄暖了她的身体,却哄不暖她的心脏。
她说不清傅荀从医院追着她出来时,她明白了他会对骆之辰出手的原因是何种感受。这个被她装在心里十二年之久的男人,可笑的在离婚一年多后才为她争风吃醋。
更可笑的是,从他嘴里说出的爱,经曾她求也求不到的爱,都是在时机和关系已经不复存在的时候!
浴室里雾气升腾,热水从头顶落下,林恩筱手滑过被水淋的像水草一样光滑的头发。她想到刚回江城不久的那个晚上,和姜娅一帮人约会,她在花园里接电话,昏暗里她撞进他怀里,他对她说的再见。
她想到在双城的小城上,他说不见面,那些复婚的夫妻又是怎么一会事。
想到那晚在观光车上,他的手摁着她的头,伏在他的腿上,闻到的属于他的气味。
在热水的笼罩下,林恩筱甩了甩头,水珠溅的四处飞散。
她高高的仰起下巴来,用额头去承了热水的冲涮,水流在高高的鼻梁上被分开,从两边滑下脸颊。
热水冲散了一切不必要的思想。和那个人的日子她早尝的够够的了,正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因为是酸还是苦再清楚不过,那又苦又涩的滋味早尝的够够的了。
*
一大早,不用去台里,林恩筱出门运动回来就回了书房,刚拿出昨天从台里拿回的资料,楼下门铃声响起。
这次的受访嘉宾是一位歌曲制作人,他的每一首歌曲细细嚼来,都是一首美妙的诗,他的名字出现在很多很多的金典曲目之后,他所作出的歌曲为大家所熟知,但是这个人,却没有多少人认识,即便他曾经做过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