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1)

众目睽睽之下「眉来眼去」。

程安表情毫无波动,用指甲刺了刺掌心。

周遭人倒是没什么特异的反应,冯川与钟起承过往的渊源,并不被外人所知。

钟起承那一眼似乎只是男性之间不走心的尺寸比较,双方的互视并无深意,依然是亲友之间叙旧的氛围,“也是,上次相见还是在五年前,在里面一成不变的度日还不觉得有什么,出来才觉得物是人非。”

钟起承牢底十年,冯川还曾去探望过他,他的金主真是有情有义。

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心里添堵,知道太少也不是好事但凡程安知道这场酒局是为钟起承办的洗尘宴,他都不会上赶着找这个堵。

几人落座说话,程安心烦意乱,以至于冯川将他向身边带时,下意识的躲开了。

冯川面色微沉,不因程安在外驳他的面子。而是因为私下里任由搂抱的程安在外时抗拒与他亲近。

“过来坐,宝贝。”

程安再次闪躲,这次却是刻意的,他不想让冯川碰到自己体温异常的手。

程安自觉心态挺好,即使冯川带着他出来见「旧爱」,或是以最恶意的目的,故意带着他在旧爱面前招摇做戏,怎样都好,心中再不快都是程安自己的事,不会在台面上矫情的甩脸色。

心态失常时只有一种情况直到手心凉透了,程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旧爱」也找上门来了。

这瘾太他妈有病了,发作的真不是时候。

程安犯病时会更想依恋对方,与冯川想的相反,正因为在外边,程安怕控制不住想向冯川身上蹭,才故意躲避,他的无羞耻只愿给冯川一人展示。

不论出于什么缘由,他一个「小情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这位「冯爷」难堪是事实。

于是程安浑不在意的将「难堪」转到了自己身上,冲着冯川双膝点地的跪了下去,恭顺的认错。

这一跪,侧目看戏的反而收了眼看戏看的是难以收场,驯化好的家猫演不出精彩的节目。

程安轻声的请示:“我可以先离开么。”

低下的头被一只黑色的鞋尖抬起,冯川比刚才更加愠怒,不予深情本色出演时又是那位令程安想要敬而远之的冯先生。

这场景恰似他第一次为金钱折腰,跪在男人身前时的样子,这次当真是低微到鞋底的角度。

冯先生语气仍是随和,话意却不是,“你觉得呢?”

腿长在程安身上,他想去哪就去哪,程安心中又烦又乱,姿态却更顺从了,“那我不走了。”

“呵,这还没到年呢,就携家眷拜上了。”钟起承很复古的划了根火柴点烟,玩笑着替地上的这位解围,“我也给小冯爷拜个早年,万事顺遂快让你的人起来吧,我这才出来,兜里比脸都干净,没得压岁钱。”

酒局「主角」开口,没面子也有里子。冯川又命程安坐到近前,这次却是没再伸手搂他。事不过三,程安不想惹男人不快,度秒如年的遵从安排。

瘾君子从未觉得,他的「致瘾原」转移是一件这么煎熬的事情。

周遭所有的觥筹交错,语笑喧阗,都像是嗡鸣的飞虫,带着金石相擦般的刺耳噪声,结队在耳膜旁忽近忽远的乱舞,耳内清晰的声音唯有身旁的人声线低缓的只言片语。

盘踞在心头的毒蛇吐着冰冷的信子,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寻找发泄口,各种垃圾废料的瘾头随心脏的快速起搏,顺着血管一次次污染全身想要刺激,想要欲望,想要满足。

附骨的毒物像是知道能给予他安慰的人就在近前似的,游弋的更加起劲,体内有着真实的被噬咬的刺痛感,不过片刻,颈背处的冷汗便潮湿了身上的羊绒衫。

原来望梅并不能止渴,只会无限放大渴望,可望却不可即。

许是他今夜表现的「不乖」,冯川有意将他冷处理,又或是冯川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了其他事物的上面,思过一样垂着头的程安没有得到任何的关切。

程安展开布满指甲印的掌心,分裂的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叹笑,不被关注好,瘾头最喜欢犯贱,捞不到搭理,叫几声就消停了。

“这些年常听到我家二行提到你,大爷有恩于我,你对我弟弟也多有照顾,这杯我敬你。”

向来沾酒有限的冯先生,敬一杯,喝一杯。

三分致故友,七分在心情。

“照顾不敢当,起行如今的立足之地都是他自己挣来的。”冯川将杯子搁置在桌面上,凝视着玻璃杯上反射出的一线轮廓曲折不清的倒影,是他近旁之人的倒影。

有人跟声发问:“钟老板怎么不在场。”

“刚刚还在,神出鬼没的,不知道跑哪去了。”谈及时纵溺的语气,仿佛对方还是那个被他护在羽翼之下的顽劣少年。

“哥哥。”

钟起承回望着悄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有一瞬的陌生,经年来失去的并不止是自由,那一句笑言的「物是人非」,这一刻却再笑不出来了。

“哥哥在。”钟起承像曾经那样必有回应。

钟起行仿佛被魂穿了似的,一改往日的神经质,举手投足沉稳有度,抑扬顿挫的尾音也平直的毫无波澜,在旁人自觉让出的位置上坐定,将钟起承的酒杯放到自己跟前。

“晕车就不要喝酒了,宾客我来接待,你奔波了一天,就坐在这边歇歇吧。”

兄友弟恭,仿佛不久前在冯川面前寒着脸,要置他哥于万劫不复境地的不是他一样。

时过境迁,这场利益交际的酒局,来宾捧得不过是今时「在位者」的人场。

钟起承早先就烦应酬,吐了个烟圈,拍了拍弟弟的肩,与相熟的几人移步旁边的茶室。

这一桌暂时性的空下来了。

冯川没动,程安也没起身。

“我有点生气了,因为你的回避。”冯川端详着手上的酒杯,或是在端详杯面上投映出的,身边的人朦胧曲转的剪影,“你也不需要跪给任何人看。”

冯川在解决矛盾时,会以沟通的形式,先将自我的问题与不满以不带情绪的方式表达出来。

虽然这句「有点生气了」听起来和在矛盾处理上成熟冷静的冯先生有些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