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灼宝丧失兴趣,回头继续拼乐高。
这是去穗城前拼的那一艘战舰,其实已经拼得差不多,结果完工时多了一堆零件,陆余正帮灼宝拆船。
安谨则抱着今日份寒假作业在一旁,既想加入,又怕写不完作业,眼神幽怨。
安致远:“对了,还有《宝贝来啦》节目组寄给你们的虎头帽。”
安谨抗议:“虎头帽?那不是小婴儿才戴的吗?我可不戴!”
灼宝心中一动,差点把陆余刚拆好的积木又给怼回去:“爸爸!节目组为什么给我们寄服装?是因为要采访了吗?”
安致远奇道:“你怎么知道要采访?是这样的,你妈妈说,有个采访提前了。”
据说这段亲子采访是安排在大年初一或者初二,为此,郭琳还专门给桂阿姨准备出三倍工资,打算留她在别墅里过年。
不过,灼宝在穗城游乐园的那张游客图突然爆火,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穗城游乐园想蹭他的热度,连续发布宣传花絮;《宝贝来啦》节目组也要蹭他的热度,提前发布第二期预告片,官网发灼宝九宫格粉丝福利女装图,现在还准备趁着热度仍在,把幼崽们的新春祝福,从初五提前到大年初一。
所以采访也就从年后,提前到了现在。
安致远说:“要做个什么亲子采访,等你们妈妈晚上回来一起。”
亲子采访?!
灼宝:“桂阿姨也要接受采访吗?”
陆余从积木堆里抬起头。
安致远被俩幼崽的目光盯得都有些不自信:“是吧……”
安予灼飞速思索了下,算着物业到家的距离。别墅区比较大,物业在东门,平时开车都需要绕十分钟,桂阿姨走个来回,还需要拿快递,怎么着都得小四十分钟。
时间够用的。
灼宝斩钉截铁地说:“爸爸,哥哥,你们不要告诉桂阿姨采访的事,不然她会紧张。”
安致远才懒得管家里保姆干什么,随口应道:“行。”
灼宝又凑到安谨身边咬耳朵:“哥,你也不要说啊,如果桂阿姨太紧张,出了丑,她会给陆余哥哥丢脸的。”
安谨也郑重地咬回耳朵:“放心吧。”
他虽然对于便宜弟弟天天追着陆余屁股后头喊哥哥这件事非常酸,但大是大非上还是靠谱的。
安谨知道陆余跟他们不一样,他只是保姆家的儿子,无论是网络上,还是节目组工作人员,或多或少都对他有些区别对待。
灼宝小小年纪都能想到“不能伤陆余的自尊心”,他这个做大哥的,当然也不能输。
交代好安谨,灼宝又狗狗祟祟蹭回去,见陆余一直低着头拼积木,并不说话。
灼宝有意哄他,像小狗狗看人类一样,趴在彩色地垫上,半歪着小脑袋,撅着小屁股,嘿嘿傻笑逗他:“哥哥,你不高兴呀?”
陆余:“……”
说不高兴不准确,更确切地说,是无措。
陆余之前并不知道桂阿姨也要接受采访,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跟灼宝,跟安谨,跟《宝贝来啦》里的其他小嘉宾都不一样。
并不是说他妈妈是保姆,让他觉得低人一等。陆余是觉得,他没有人疼爱,像个野种。自己其实就是村子里小孩口中“没人要的野孩子”。他不知道妈妈会在采访中说出什么话,但以他对妈妈的了解桂阿姨没什么文化,又没有面对媒体的经验,很容易调入语言陷阱里,说些大实话。
他预感到,这次采访,或许会撕破粉饰的太平,露出残忍的真相。
但奇异地,陆余并不害怕,不生气,甚至还有一些期待。
他童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不同的村里长大,见过村子里那些老人们、妇女们,乃至一些中年男人,是怎么用语言毁掉一个人的。
陆余还不知道什么叫“积毁销骨”,但见过很多言语“杀人”的实例。
如果他被亲妈时常虐待的事,被放到电视上去,单单老家那些人,就能用唾沫淹死她吧。
陆余觉得自己这样很坏,竟然盼着生身母亲被人戳脊梁骨,可他也不曾体会过母爱,甚至在遇到灼宝之前,根本不曾体会过什么叫“温柔”,什么叫“吃饱”,什么叫“穿暖”。
陆余觉得自己很坏很坏,心里生出负罪感,却又期盼着他的坏想法能实现。
灼宝从陆余哥哥略阴沉的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仍旧维持着小狗狗讨好人类伙伴的姿势,就差扭扭屁股,摇摇身后毛绒睡衣上的皮卡丘尾巴了。
陆余看到小奶团子这模样,心里的阴郁怎么也无法再聚集起来。
他放弃思考桂阿姨的事,揉揉灼宝小脑袋上长长的皮卡丘耳朵:“我没事。”
灼宝:“不信。”
陆余便又捏捏他肉嘟嘟的脸颊:“真的没事。”
随后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帮他拆那艘拼得好结实的战舰。
安予灼其实还是不信,但信不信都没影响,无论如何他都得做出这一步,让桂阿姨在全国观众面前表现出真实的一面,引起众怒,他才能推进下一步,顺理成章地设法让陆余和桂阿姨做亲子鉴定,让桂阿姨彻底从陆余的人生里消失。
当然,也要从安家消失。
安予灼可不想天天看着人贩子在眼前晃。
人贩子就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老老实实在监狱里踩缝纫机。
听说上一世桂阿姨的下场也很不好,不过那是陆余二十几岁时候的事,她最后再凄惨,也白白逍遥了那么多年。
灼宝往认真拆乐高的陆余身边蹭了蹭,又蹭了蹭,然后把小脑袋强行往他怀里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