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镇繁华热闹,此刻大雨过后,道路两边的店面又都开了,都是酒肆、饭馆、银局、香店,绫罗绸缎堆积如山,衣冠鞋袜摆列无数,其余牛羊猪犬,诸多珍奇宝物,各类点心餐点,不一而足,真是吃的喝的穿的戴的无一不备,满街满巷的酒肉之香竟可上彻霄汉。

谢辞虽然看不到听不到,却饶有兴趣地四下里环顾着,时不时说着“好香啊!”便支使韩棠去给他买来糕点小吃,一路上吃的不亦乐乎,这日雨后天晴,蓝天上没有一点云,日光从干凉的空气中射下,使人感到爽快的暖气。

鸡鸣犬吠,小贩吆喝隔着很远都能听到,他们四人大多居于清幽峰谷里,远离人世,不曾在这繁华人间如此闲逛过,此行便是官姑娘都觉得稀奇的很,谢辞倒是在人世间玩的多,只是他骤然没了视觉与听觉,如此繁华人间对他而言也成了有趣至极的东西。

正这时,他们路过一个小饭店外的长案,小摊贩正端着一个盘子,那里头放着煎的焦黄的鲤鱼豆腐,身上装饰着红辣椒丝,卧在浅口的钵头里,小摊贩见他们几人路过,便喊着,“这几位爷,可要尝尝看?还有甜酒和烧酒!”

谢辞虽然没听到,却嗅到了诱人的香味,便跃跃欲试,顾庭雪与韩棠对凡世间餐饭早就没了兴趣,可瞧见谢辞如此,又与官姑娘对视一眼,便坐下了。

动作麻利的男子将鱼肉给他们放在桌上,韩棠将筷子递给谢辞,店主又用竹筒舀出甜酒来端给谢辞,谢辞取下斗笠,喝了一口,便立即嘟囔着,“我又不是小孩,喝什么甜酒,有别的吗?”

那老板一听便唉了一声,瞧这几个贵客皆是龙章凤姿,便赶忙取出上好的烧酒顷刻间倒好端给了他们,官姑娘也喝了一口,辛辣至极,谢辞更是被辣的直吐舌头,韩棠勾起唇角笑,“师兄可真不像个修仙之人。”

官姑娘也笑,“我瞧着也是,但在我看来,谢公子可比你们两个可爱多了,你们两个嘛……哼,一看就是修无情道的老古板!”

这话一出,顾庭雪也是一怔,官姑娘好像也自觉失言,无情道?这二人瞧着分明对他师兄情根深种……

只是,若叫流云峰掌门知道,恐怕……

一时无话,只有谢辞吃的开心,正这时,又听到隔壁桌几个人在闲聊,“你们都听说了吗,前些日子有猎户说在山里看到了一只大老虎。”

顾庭雪眯了眯眼,目光转过去,正听到另一人手舞足蹈比划着,“可不!据说见过的人都说,没见过这么大的老虎,说是凶的很呢,他只偷看了一眼,便赶紧跑了二十里山路回来了!”

他们三人皆对视了一眼,官姑娘擦了擦嘴边,便上前道,“这位兄台,你们说的老虎是什么?”

那人没料到一回头看到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子,惊愕了一下,便接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最近有人谣传山里有老虎。”、

“什么山?”官姑娘接着问,那人思索了一下,拍拍大腿说:“雷箬山!那地方不是仙长们常去修炼的地方吗,常有人见过咱们凡间见不到的东西,不过……雷箬山距离咱们这儿可远得很呢。”

那不是他们刚出来的秘境吗?

韩棠皱了皱眉,他们除了一开始进秘境时未与谢辞同行,其余时间都同吃同住,若谢辞在秘境中遇到那只神秘白虎,想来他们也应该见过……如此说来,那一定是刚进秘境时,谢辞便遇到了那白虎。

谢辞正嫌酒辣,又不愿喝甜酒,便要了茶水,三人回到桌前,谢辞便嘟囔起来,“等我回峰里,一定要喜宝从洞庭东山买些茶叶来,到时候叫你们尝尝,这喝茶可有讲究,煮水要用瓦罐,燃火要用松枝,茶要泡在紫砂壶里,这样才好喝。”

韩棠唉了一声,顾庭雪眯着眼盯着他看,谢辞便抬起头,“庭雪,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官姑娘噗嗤一声笑出来,顾庭雪无法控制地捏了捏谢辞玉白的腕子,接着,为他重新戴上斗笠,几人从摊上离开,重新走上正街。

正走着,路上的人便越来越多,顾庭雪握着谢辞的腕子,这会儿便才看到远处山峰上端着一座庙宇,这会儿香舶接踵而至,锣声不绝,游人纷至沓来,专程祈祷的、请丹还愿的、借佛游村的便一个个都挤在了登庙的小路上。

谢辞好奇的很,他看不到也听不到,却能看到身边越来越多的人,正这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一种莫名的感觉击中了他,那感觉极为熟悉,甚至称得上惊悚,那是,那是大白虎的气息!

谢辞瞪大眼眸,几乎就忍不住想跑,口中也情不自禁地呢喃着,“庭雪……韩棠……官,官姑娘”

“师兄!”韩棠看到谢辞忽然停下了脚步,而人群涌来,顾庭雪刚回过头,就看到谢辞在人群中茫然无措地看着虚空,是不是有人将他撞得跌跌撞撞,他暗骂了一声,正要推开面前的行人走过去,忽然,谢辞那张漂亮的脸上染上一层惶然,下一秒,他忽然转过身跑进人群里。

谢辞是被吓到了,那的确是大白虎的气息,只一瞬间,他脑海中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跑”,顾庭雪和韩棠皆是一惊,立即想要拦住他,“师兄!”

游人如织,那庙上僧人们手握念珠,颈悬布袋,身披披风,喃喃诵念佛号,人群便往前走的更为汹涌,谢辞的斗笠许是被蹭掉了,他跌跌撞撞地推挤着人群,只剩下一个逃跑的念头,顾庭雪与韩棠不好对凡人出手,只一瞬间,便再也找不到谢辞的身影。

年迈高僧双手合十行礼,而后捻起一枚棋子来,“老友应邀前来,贫僧深感荣幸,只是恰逢庙会,人多了些,万望见谅。”

他对面的人头戴碧玉莲冠,身着素色长袍,腰系玉带,垂眸凝视着面前的棋盘,接着抬起眼,透过轩窗静静地注视着那山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微微眯眼,片刻后,回首落下一子。

作者的话:仙尊攻终于露脸了,不容易哦www

51、嗯,孩子爹是谁啊?

有一点点路人情节

几乎是被人群撞开没多久,谢辞便悔的肠子都要青了,那白虎的气息转瞬即逝,等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镇定下来后,便一点都觉察不到了。

而这时,顾庭雪和韩棠已不知道在哪里了,他试着喊两个师弟的名字,自然得不到任何回应,更糟糕的是四周的人群裹挟着他,让他几乎没办法站稳脚步。

“让开,让开”谢辞试着推开身旁的人,无数人的呼吸,手指,肩膀都在他的身旁擦过,谢辞又瞎又聋,只能被跌跌撞撞地在人群里茫然地走着,“庭雪,韩棠”

“呜啊”有人从后面猛推了他一把,谢辞被撞得往前茫然无措地趔趄了几步,这时,有人托着他的手臂将他扶着才没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那双手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扶正了身子,谢辞茫然无措地眨眨眼睛,“庭雪?韩棠?是你吗?”那人用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上将他拉的更近了一步,谢辞没有嗅到熟悉的味道,那让他情不自禁地紧绷起来。

“你是谁?”他问,那只手不容拒绝地将他拉着往前走了一段,离得近了些,他便意识到这人不是他两个师弟中的任何一个,从放在他腰上手掌的大小与力度来判断,约莫是个男人,个子比他两个师弟都低些。

他被人拉到人流稀疏些的地方,接着,他面前的人松开手,谢辞咬了咬唇,“你见我师弟了吗?他们大概这么高,”他比划了一个大概的高度,“如果你见到他们了,叫他们过来,他们一定在找我,刚才谢谢这位兄台了。”

男人盯着面前漂亮的人看,他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意识到这漂亮的像仙人一样的男子竟是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那漂亮清澈的眼眸没有焦点地落在他的脸上,男子不由得咂舌,跟身边小厮嘟囔,“这样的人都能修仙了?不会是……专给那修仙之人操的炉鼎吧!”

这人是本地一显贵,张家公子,这日子里出来闲逛,却正好看到人群里一个漂亮惊艳白衣飘飘的男人被人群冲撞的要摔倒,恰好伸手扶着他后,才发现这男人竟有如此缺陷,再从他话语中判断,想来是与同行人走散了。

“这位兄台,我两个师弟一个应该穿玄色外衫,另一个一身素色,他们都生的格外瞩目,你若见了,烦请让他们快来。”那男子又开口,大眼睛不安地眨动。

张公子微一思忖,道,“这儿人太多了,我们到穿过这长街的亭子里等他们,若他们要找你一定会经过那里。”那漂亮仙长茫茫然地看着他,男人与小厮对视了一眼,伸手上前轻轻地握着他垂在身侧的雪白素手,谢辞下意识就要抽回去,片刻后才忍耐住了。

那张公子便伸手将他重新拉在身旁,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侧轻轻拍了拍,“这位仙长,莫怕,你跟我来。”

许是实在别无选择,那漂亮的仙长最终只能被他牵着走过长街,谢辞一直恍恍惚惚地感受着身旁的人,他能觉察到人是少了些,四周的温度都降低了,身旁的人或许没什么恶意,如果他有,谢辞暗暗咬了咬牙,他是瞎了聋了,可不代表他没了修为,杀死一个凡人绰绰有余。

这么想着,谢辞便开口问道:“这位,这位兄台,我们要去哪里?”

张公子一直暗暗观察着身侧的男人,越看越觉得这般漂亮的人实在罕见,眉目如画,白皙的面颊上缀着柔嫩花苞一样的红唇,双眸更是清澈见底,纤长的睫羽在白瓷面庞倒映出一根根影子,更因着修仙之人的身份,平白多了一份高贵与脱俗。

不过……

张公子瞥见他领子下挡不住的红痕,眼底不由得染上欲火,什么高贵脱俗,不过是个被人里外玩透了的玩意!

而这属于那些仙长们的浪货,现在成了个走路都得靠人牵着的木偶娃娃,实在令人心猿意马。

四人走出长街,没去小亭,却拐进了一小巷,谢辞只觉得天黑了些,大眼睛茫然地注视着前方,又开口道:“我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