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震惊又像恐惧。
乔锐闷闷地喘息,随着失血愈发严重,四肢百骸都在发冷,冻得牙冠作响,发出咯咯的声音,眼前也越发地黑,只瞥见莫聪一动不动,胸中涌现莫大的痛楚和懊悔。
这山太冷了,他和师弟不该来这里。
谢辞知道云衡仙君不正常,却没料到他当真会动手杀人,一时间神色变换,挣扎着就要把自己的手腕又抽回去
云衡仙君的眼睫颤了颤,下一刻,像是从寒冰解冻,手中一用力,将谢辞拽得更近了些,不顾后者面色惊恐不虞的挣扎,目光也终于从面前人身上移开,从莫聪身上滑到乔锐的脸上。
冰寒之气叫人望而生畏,像蚂蚁看着庞然大物,连指尖都不敢动弹,乔锐奄奄一息地等待。
嗓音沙哑,像是许久不曾开口,冰凉压抑。
“滚吧。”
乔锐深吸了一口气,眼角滚烫,闷闷地呢喃着道谢,强撑着起了身,他不敢在这里多做等待,跌跌撞撞到了趴在地上的莫聪身边,一用力,将没了半条命的人撑在肩头,“谢前辈……不杀之恩……”
拖出了一地血痕,快到门框边时,乔锐闭了闭眼,咬牙道:“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我二人绝不会泄露半句!谢、谢前辈……!”
无声无息,没人回应。
掩门爬出门槛时,乔锐听到身后隐约传来一声闷哼,是那名叫“谢辞”的修士,说了什么,乔锐听不清楚,他困顿地摇了摇头,又侧头看了一眼莫聪,再不敢回头看哪怕一眼。
修士一脚重一脚深地踩进了雪地,鲜血渗进雪里,转瞬又被覆盖。
谢辞望不见,像兔子般竖着耳朵也什么都听不到,浓重的血腥味似乎掠过鼻尖,神色也愈发紧张,转动着腕子就要躲开。
下一刻,被人松了手腕,正要松一口气,又被双臂扣进怀里,谢辞本要激烈地挣扎
这时日他软硬兼施,软的手段或是撒娇或是求饶,硬的手段或是与云衡仙君大打出手,砸碎了屋里所有东西,到头来全然没用,到最后索性整日臭着脸庞,一言不语,一声不吭,再不与云衡仙君说半个字。
这般放肆无状,是笃定云衡仙君是那个苍梧岭上的仁德君,云霄洞中的逸仙人。
既是仙人,自然胸怀大量,岂会是被贪嗔痴诸多阴鸷控制的可怜人。
既是仙人,纵使一时执迷,他日若清醒过来自然会放手离去。
谢辞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方才生动淋漓的红也褪去了,显得苍白,声音也软了下去,被这般“大开杀戒”的云衡仙君吓得不敢再激烈挣扎。
“别……疼,仙君,我疼。”
云衡仙君罔若未闻,手掌托着谢辞的脊背和后腰,明知道怀里人被抱得喘不过气,却到底还是扣得更紧了。
指尖微微发抖,是被愤怒逼到了极点。
再和我说句话。
他想,谢辞有些时日不愿理他了。
这和仙人预想的实在不同,从前谢辞失去五感,只得依赖他信任他,而今却总是激烈反抗,等到最近,总是一言不发,整个人也蔫了下去,一动也不动,困顿地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目光幽幽地凝望着空洞的一点。
昨日甚至为了气他,径直解开衣衫,咬牙低声道:“要睡便睡,睡完了便出去。”
“轻点,仙君,您轻点……呜”谢辞闷闷地哼,仰头枕着云衡仙君的肩头,悬在空中的手臂也抬起了,犹豫再三,终于放在云衡仙君的脊背,唇瓣动着,“我喘不过气了……仙君,松、松一些……”
云衡仙君微微松开手,谢辞才松了一口气,又被掐着下颌仰起头来。
冰凉的薄唇覆上另一人的,与其说是亲密,倒不如说是想用这般方法安抚贪婪空洞又恼怒的胸腔,手指强硬地钳着,叫谢辞无处可躲。
谢辞的确一惊,却也并未躲避,只是眨了眨眼,分明看不见,也依旧闭上了长睫,微微侧首,仰头应了上去,唇缝里的软舌抵着另一人僵硬微凉的唇畔,缱绻软和。
“云琅,松,松一些。”松开的间隙,谢辞闷闷地嘟囔,到底是无可奈何,云衡仙君杀了人这件事给他的冲击,不亚于那时日知道顾庭雪与韩棠要结为道侣晴天霹雳。
疯子,就得哄着来。
谢辞战战兢兢地想,鼻尖萦绕的血腥味久久不散,终于,他在分开的间隙,面色苍白地闭了闭眼,委屈至极,唇瓣动着,说:“我不,不跑了,这山里太冷,我想离开这里……”
作者的话:谢辞be like:不是吧阿sir(傻眼)
从光风霁月慈悲普渡,变成了阴暗爬行杀人不眨眼,人设差距过大你有没有觉得你有点走火入魔了啊喂(辞辞惊恐脸)
辞辞的逃跑大计还在进行中
“元宵快乐”(图)
大家元宵快乐!
附送一张呲牙辞
148、谪仙还是恶犬
梧溪镇。
有小童坐在青石板阶上,远山落满了雪,蔼蔼雾气裹着整座山峦,这时节太冷了,小童穿着厚花袄,低头仔细把玩着哨子,擦干净了些,又放在口中吹,间或打量着往来行人,古镇地处要道,五湖四海往来行人频繁。
这是个瘦竹杆子,那是个胖胖的,像个头陀。
这般打量着,小姑娘口中呼呼地吹陶哨,忽然又瞧见一双素白的云靴,银丝绣带,好看的很,目光往上移,顺着藕色的外衫,锦绣玉带,到那人尖尖的下巴,红红的嘴唇,和黑漆漆的大眼睛上。
好好看!
小孩比大人要更灵敏些,又细细地看着,便瞧出这漂亮的人似乎是瞧不见周遭的,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则放在身旁,紧紧地扣在另一人的掌心里。
另一个人……
小童的目光移向一旁,瞧见一双冰冰凉凉的眼睛,骤然被吓了一跳,嘴角一扁,几乎被吓哭了,轻轻抽了一口气,长得好看,怎么这般吓人,比那山里的老虎都吓人。
这会儿下了山,谢辞才又后悔了,在那云宫他不必与云衡仙君这般贴近,而到了此地,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却能在擦肩而过时感受到行人往来,一时便只能紧紧握着身侧人的手掌,唯恐失去了唯一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