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安走过去，“小彤，这是程颜青，我信里跟你提过的文工团战士，颜青，这是小彤，我妹妹……”

程颜青跟陆今安的妹妹点头微微一笑，小彤也立刻回以微笑，显然，这个小姑娘并没有什么心机，真正的大BOSS是在房间里。

不等几人进门，门帘被挑开了，走出来一个穿着红袄子，头发梳着油光锃亮，手里夹着一个烟斗的中年妇女，那女人也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可是一看模样就是老奸巨猾，她打量程颜青的眼神像是一个夹子，好像随时要从程颜青身上夹下一块肉来。

“大老远的，一个姑娘家家，可真够不容易的啊……”

那位妇女开口，程颜青笑了笑，“听今安说，是你们辛苦把他养大的，我再辛苦都不值一提，阿姨！”

那位妇女咧嘴，一口黄牙简直把几分容貌都毁了个七七八八，“别叫什么阿姨，不习惯，叫我婶子就好……秀梅从小叫惯了，显得亲近！”

站在门口，这位继母就跟程颜青上了一课，程颜青刚刚答应下来，进门，门内的场景就把程颜青惊呆了，地上两个大盆，一个盆里满满的羊大肠……另一个盆里是血糊拉碴的羊内脏，气味扑鼻，冲天冲地。

陆今安感觉到程颜青有些不适这血腥场面，皱了皱眉头，“爸，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宰了一只羊？”

陆今安的父亲陆建明抬头看了一眼陆今安，眼神也不见久别重逢的喜悦，木木的说了一声，“你妈说了，过几天就是咱们俩家换亲日子，先吃个换亲饭，过年前再把大事办办，这羊也是赵家送过来的……说是财礼。”

陆今安脸色明显紧绷，一旁的程颜青轻轻地拽了拽陆今安的背包，“今安，把咱们带的礼物拿出来吧……”

第79章? ?晚上睡一个炕

从一开始，程颜青也没有对这次见面抱有多大的希望，她这上赶着登门的人，自然是要被人家小瞧的，只是没想到，她跟陆今安跑了小半个海岛买来的上等海货，竟然被陆今安的继母王丽秀说成是“臭气熏天”。

程颜青从包里拿出一大包一等干海参，刚要说这海参可是滋养身体的好东西，没想到王丽秀过来瞥了一眼，嫌弃地捂着鼻子，“这么臭的东西，亏你们大老远带回来，赶紧扔了，不然明天屋子都是臭的。”

程颜青默默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腥味冲天的羊肠羊内脏，不动声色把好东西收起来，之后程颜青拿出两桶麦乳精，一盒大白兔奶糖，还有一块蓝色涤卡布料，这几件王丽秀到是收下来，只是收得时候就像是别人欠了她钱还得少了一样。

“亏你还惦记着家里，这么多年了，你在外面做副团长吃香喝辣的，家里这老的老小的小，全是靠我一个人撑着了，你也看见了，你爸是个不中用的！”

王丽秀口头禅就是“亏你”，程颜青看了一眼陆今安，陆今安习惯性的不言语，她突然有些理解陆今安对赵秀梅那份感激之情，也理解他对自己为什么总是进一步退三步，程颜青开口问，“我们过去看看奶奶！”

“这么晚，你奶都睡了！”

王丽秀明显有些慌张，眼神转得飞快，朝着地上蹲着的陆建明瞪了一眼，陆建明也立刻附和，“你奶人老了，睡得早，明天一早过去吧……”

程颜青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的手电筒，她知道晋川这边供电晚，担心晚上出门不方便，特意带了这个，程颜青晃晃手电筒，“今安，奶奶是长辈，我们今晚过去看比较合适，婶子叔叔，我们一会回来！”

正准备走，王丽秀突然发难，语气冷硬地说，“颜青，你也看到我们家这情况了，家里就这一张大炕，你今晚是跟我们一起睡，还是跟奶奶一起睡早点拿主意……我们也好给你找床被褥。”

程颜青看一眼陆今安，她到想跟陆今安睡一张大炕，毕竟赵秀梅跟他睡过，不过看到陆今安皱起眉头，程颜青还是知趣地选择，“那行，我就在奶奶那边，今晚就不过来了，婶子叔叔你们早点休息！”

从窑洞出来，外面混杂着羊粪味道的空气突然不那么难闻了，大概是因为那些羊肠味道太冲鼻子，程颜青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一个软和点心，还有两瓶罐头，陆今安跟在身后，声音不大，“今天他们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你不生气吧……你大老远过来，本应该热情款待，可是现在还让你饿着肚子……”

程颜青明显听出陆今安是在心疼她，她转头笑着说，“饿肚子就当减肥.！”

陆今安一脸诧异，程颜青意识到这个年代人们没有减肥概念，于是换个说话，“中医角度，适当饿一饿对身体也有好处，饿不着……奶奶在哪住呢？”

等陆今安推开一个矮小的木门，程颜青一脚踏进去的时候，这才明白，为什么王丽秀会临走时问她在哪睡，这原本就是王丽秀给她准备的“大礼。”

屋子四面都是土坯墙，屋梁上全是蜘蛛网，只有一扇窗一扇门，屋子里还有一个简单的土垒锅灶，这比她荒野求生临时住所都要糟糕，程颜青往炕上一瞅，吓了一跳，只见那土炕上除了破席，破羊毡子，还在墙角摆着一副棺材。

程颜青纵使天生大胆，也被这情形吓了一跳，这就是王丽秀想让她住在这边的原因吧，这时炕上蜷缩的一个人形动了动，摸黑问，“谁来了，小心地下柴火绊脚……”

程颜青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听到陆今安的喉咙里咕噜一声，声音都有些哽咽，“奶奶，我是今安，我回来了。”

那个身形缓缓撑起，片刻后抖抖索索地点燃一盏煤油灯，屋子里亮快些，也没那么阴森恐怖了，程颜青看到奶奶虽然满脸褶皱，但是面孔慈祥，皮肤竟然也不像农村人那么黝黑，只是营养不良白中泛黄。

奶奶显然看到陆今安身边的程颜青，咧着嘴笑了，给人一种看透生死的乐观，“这就是小彤彤说的那个女娃吧，我们今安从小忠厚老实，老人家常说，忠厚的娃娃有人疼，来，快坐下跟奶奶说说话。”

程颜青坐到炕边，把网兜里的东西送给奶奶，奶奶从网兜里扒拉出罐头，交给陆今安，“打开，给这个女娃吃，这么远的路肯定累坏了，奶奶这没什么好东西，就把这罐头吃了吧！”

程颜青终于明白，原来人疼爱人，不在于他给你的东西贵贱，而在于这份实实在在的真情，奶奶肯定很少能吃到罐头，但她第一时间想的是程颜青，程颜青眼眶发酸，最近她好像经常这样。

陆今安打开罐头，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能用的筷子，程颜青也没客气，把罐头倒在瓶盖上，自己就着又吃又喝，把剩下的推给奶奶，于是三个人就着罐头瓶吃完一瓶苹果罐头。

时间不早了，陆今安也为今晚程颜青的睡觉问题犯难。

那边肯定不能回去，不然再听王丽秀叨叨几声，今晚程颜青都要气无眠了，奶奶这边条件也差了点，陆今安叹气，“颜青，我带你去村里大队住吧，那也是一孔窑洞，条件比这里好些……”

程颜青看看屋子里，炕上到还宽敞，只是没什么被褥，这个季节晋川晚上比较凉，程颜青正准备让陆今安回那边抱床被子，奶奶起身，掀开棺材板，从里面取出一床新被褥，“女娃，别嫌弃，这是奶奶装老用的被褥，你今晚盖着吧……”

陆今安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明显慌张，“奶奶，你别把这个抱出来啊，盖着这个，晚上估计都吓得睡不着……”

程颜青知道这是老人家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这被褥一般是不会给别人铺的，有讲究，程颜青看着陆今安说，“没关系，今晚就盖这个，以后我给奶奶重新缝制一床新的，我不讲究。”

第80章? 牺牲一个就够了

夜色很深，陆今安还没回窑洞，陆小彤在屋子里翘首期盼，毕竟她也很久没有见过哥哥了，一旁的王丽秀照着镜子，往脸上抹农村妇女常用的万紫千红霜，看程颜青那皮肤水灵灵的，她突然也想滋润一下。

“你别在那晃了，陆今安今天肯定不回来住，你没看那程颜青骚狐狸一样的？”

王丽秀就不喜欢自家女儿跟陆今安亲近，明明是自己生的，这怎么还胳膊肘子往外拐，陆小彤转头瞪着王丽秀，“都是你，哥哥大老远回来，你把屋子弄得到处都是羊膻味，还把人家程颜青赶到奶奶那破屋子里……有你这么干的吗？”

王丽秀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陆小彤，“你还有脸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没结婚，就把自己肚子弄大了，你说你就这么急着离开咱们家？”

陆小彤不说话了，赌气坐到炕边。

王丽秀涂完油，也坐到炕边上，“你有没有听你哥说，这女娃家里是干什么的，看起来家里怪有钱的……”

“不知道！”陆小彤赌气。

王丽秀继续谋算，“他们住一起，也像你一样有了娃那就好办了，到时候让你哥入赘，这女娃家里有钱的话，怎么也能拿出几头牛，十几只羊吧……这事也怪赵家，穷得叮当响，不然哪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陆小彤一听王丽秀又惦记上程颜青家里的财物，脸憋得通红，眼泪汪汪地冲着她喊，“当初，你说赵秀梅能干，一心想要换亲给你弄个帮手来，你好在家里享清福，天天把我往赵家推，说将来女婿媳妇全都得给你干活。现在我哥不愿意娶赵秀梅，你就要那么多的彩礼，整件事情，不都是你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