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男人把箩筐提起来,明明白白就是五分钱处理的坏果子,结果他们红口白牙咬定是买的好果子,程颜青知道现在争论,肯定自己吃亏,不仅要赔偿还免不了被人砸场子,于是笑说,“一筐果子难免有坏了的,这样,屋子里好的水果还有不少,你们随便挑……一会我再买些营养品亲自去看看医院里的病人,这样处理,你们可满意?”

程颜青这么大度,不吵不闹,到出乎人的意料,原本设想是吵起来就砸了这个水果店,没想到人家笑脸相迎,还主动赔偿。

那几个男人也不是凶神恶煞的人,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人说,“我们不稀罕你的水果,下次再吃坏了谁赔?我们就是讨个说法,像你们这种个体户不讲诚信,我们松江不欢迎你们。”

旁边还有几个起哄的,都大声说,“现在改革开放,这些人就是投机倒把第一批”

程颜青打从开始就清楚,他们是故意找茬,听到这话更加确定,“两三千斤的水果都销售一空,遗憾的是,那些坏的恰好都被你们买走了,也是我们不小心,对不起。”

这话有点啪啪打脸的意思,那几个男人也很快就听出话里的意思,皱着眉头厉声说,“你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眼瞎不会挑水果吗?我告诉你,松江可是有法度的城市,你们要是不从松江滚出去,一会工商部门的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我也正想说,为了公平公正,我们不妨把警察同志也叫来一起做个定夺,到时候,我们该赔偿多少水果钱,多少医疗费,好一起做个了结。”程颜青完全不怕事的样子,到让那几个闹事的开始胆怯,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是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时有人在人群里说,“我回家吃,没有一个是坏的,水灵灵新鲜着呢……当时我还想挑拣一顿,结果那些水果个头均匀,气味芳香,根本没得挑啊。”

“是啊,我可是来买了两次的,趁着九折销售,我给全家都买了些让尝尝,今天打算还买。”几个大婶到是胆子大,也没怕那些男人,挤进人群直接问程颜青,“这位同志,水果还有没有了,给我们称十斤。”

那些看不过眼的人,也来帮着程颜青说话,“程同志,要不然还是找警察吧,这样大家都可以知道一下真相,免得以后还有什么误会发生。”

这话一出,那几个男人恼羞成怒,瞪着说话的人说,“大姐,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难不成我们自己吃坏了肚子,还拿着坏的水果来讹她不成?他们这些个体户,最会钻营,看到好说话的人,就把这种坏果子一股脑全塞进去,我老婆也是回家后才发现是坏的,她又懒得换,削皮吃,结果吃到住院,天地良心。”

程颜青听到这话,故意问,“你老婆什么时候买的水果?”

那男人到也不打算撒谎,“昨天下午,两个穿旗袍的,一个是我老婆,一个是我老婆的同事,买了一箩筐苹果回去两家平分着吃,结果吃到住院,你还有什么话说?”

程颜青打开店门,进去取了一个账本出来,交给那个男人,“我每出一次货这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昨天是有两位大姐来买处理苹果,五分钱一斤买的,说是要喂猪……另外每人还买了五斤好果,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吃错了。”

“你放屁!”

“注意你的用词,怎么还骂人?”程颜斌才听不得别人骂程颜青,往前一站,虽然是受了伤,但是个头身材还是挺唬人的,那几个男人立刻沉默,程颜青说,“你们翻开本子看看就知道了,我刚刚还没有进门,肯定也不知道你们会来找我……这本子上记着的可都是真实的,因为这是我们入账用的,不可能乱写。”

那个男人心有不甘,但碍于旁边那些人的监督目光,只能翻开。那个小本本里,工工整整记着每天出手的苹果数量,价格,甚至谁家送货上门,谁家多送二斤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时有位大姐看到了自己买水果的时间,笑着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做生意做账细到这种程度的,我买了几斤苹果几斤梨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占人家便宜,还捎了两颗橙子说尝鲜,这上面都记着赠送……你们这也太细致了。”

程颜青知道大姐是有意给她做证,接着又有人指出自己买水果的数量时间都对,这时男人看到自己老婆买水果时间,还有那一篓蔫吧水果,后面括号备注,只能喂猪送货上门。

几个人看着突然笑了,“这位同志,你们莫不是家里没点灯,好坏不分,把猪吃的东西塞到嘴里都不知道?”

这话是不太好听,但是众人都明白其中之意,那男人恶狠狠地瞪着程颜青,把本子作势甩出去,“你们自己记账,又没有人监督,还不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有谁能作证你们当时是五分钱卖的?”

“我!”

程颜青自从来松江这条街上做生意,街坊邻居没少送水果,站出来说话的正是隔壁卖猪肉的老王,老王手里还提着剔骨刀,身上穿着一件人造革的皮围裙,油亮亮的,让人看着就觉得是满身煞气,老王走到人群里,看了看篓子里的坏水果,“你们几位男同志,还要脸不要,晴天白日,这么诬陷别人?是跟这位水果店店主有仇还是怎么地?”

“这位大哥,我们跟你可是无冤无仇,我们说我们的事,你别在这找事啊。”几个男人仗着人多,舞枪弄棒的说话,老王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第226章? 别搞歪门邪道

老王扬了扬手里的剔骨刀,锋利的刀刃让人看着都头皮发麻,腿脚发软,想他平时杀猪时的利落劲,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那几个男人自然也不敢嚣张,语气也收敛不少,只是还外强中干地说,“别拿刀子吓唬人,我们是来说理,不是来打架。”

“拿着棍棒说理,我还是头一次见!”老王往门口一站,像尊门神一样守着水果店,程颜青知道这种时候不该笑,抿着嘴唇低着头,一旁的程颜斌对那些人说,“你们不会是那些供销社派来的人吧,别让我查出来,不然我非到你们上级部门告你们。”

几个男人被说中了,脸色一白,紧张地互相对视。

有人认出其中一个是薛美丽的丈夫赵斌,小声嘀咕,“赵斌的老婆薛美丽是这条街供销社的社长,平日里牛得跟什么似的,穿衣服也只穿旗袍……买东西更是挑三拣四的,供销社里的新鲜东西哪一回不是紧着她,她怎么可能睁眼瞎,吃这种亏?”

“你是说薛美丽啊,那可是出了名的爱占便宜不吃亏,供销社的油水都被她给捞完了,来这里来占便宜来了?”

这几个声音传出来,所有的人都盯着赵斌看,其他几个人也很快被认出来了,都是供销社售货员的丈夫或者是弟弟,几个大男人,站在阳光底下却有一种寒气逼人的错觉,那些群众的眼睛雪亮,盯着他们都六神发慌。

程颜青依旧态度良好,笑脸相迎,“几位大哥,不如你们回去跟家人谈谈,说不定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等你们问清楚了,如果还有什么疑义,我们惠民水果店就在这不挪窝,你们放心来,我们一定配合解决。”

赵斌知道这事自己做得理亏,也没脸再闹,转身就走。其他几个人看到主心骨也跑了,也跟着灰溜溜离开,人群里响起一阵掌声,“好,这位同志做得太好了,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就是要让这些使坏的人无数藏身,曝光于天下。”

程颜青知恩图报,立刻从屋子里拿出五斤装好的水果交给老王,“谢谢王大哥刚才仗义相救,要不是你,我们可是有嘴说不清楚……只是你这一下得罪了供销社的人,以后恐怕也找你麻烦。”

老王粗人一个,只知道这世间好坏道理,到没怕过谁,他也大方接过那些水果,“别怕,有我在,他们哪个来找事,我就提着刀见他们哪个……只要他敢闹,我就敢陪,到于闹到多会他说了算。”

这话霸气,程颜青瞬间觉得这个时代的人憨厚朴实讲义气,心里甜滋滋的,之后,程颜青又将一箩筐水果分给在场所有的群众,名义上是让大家试吃,其实就是想感谢大家怕他们不好意思收,那些群众得了水果,又主持了正义,别提有多爽多高兴。

“这位同志,你人这么好,水果一定大卖!”

“就是,以后谁的东西新鲜,我们就买谁的……”那些领了水果的顾客都喜滋滋,程颜青的系统也收到了及时反馈,那些人气值嗖嗖上升,同时,程颜青储备的营养液和百变营养液也几乎快满格了,程颜青心里一阵开心。

刚刚赵斌带人闹事的过程,都被上班路过的斐文华看个清清楚楚,她手底下那些人想得龌龊法子,也算是把她这供销社主任的脸都丢尽了,斐文华加快步子离开水果店门口,走慢了,都怕那杀猪的拿刀出来笔划。

回到供销社,斐文华黑着脸,立刻召集各分社开会,薛美丽上班来得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着下班回去听丈夫的好消息,还有其他几个社员都察言观色,想知道斐文华这么早大驾光临分社是什么意思。

斐文华看人都到齐了,冷眼一扫,盯着薛美丽说,“是谁给你们出的馊主意,让你们拿些坏果子过去闹事的?也亏得那个程颜青是个会做生意的,给了你们那些家属台阶下,要不然,现在打起来闹到公安局,我看你们就等着开除处分吧。”

薛美丽被当众拎出来指责,脸刷地红了,只是看着斐文华说,“主任,这话是从何说起,我一早就来上班,什么事情让您这么生气?”

“别装了。”

斐文华叹息,她知道供销社有一种落日余晖的架势,但没想到这些人还嫌不够快,非要火上浅油,斐文华看着薛美丽,连责备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知道,大家现在都是想让供销社存活下去,但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作法可不对,日后,个体户就是一个趋势,我们要做的是学习人家的生意之道,不是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薛美丽听出斐文华这种失望口吻,立刻说,“主任,不是我们不想学习,他们的水果的确新鲜,态度也真的是没得说……我们供销社供货渠道固定,人员冗杂,进出账报来报去都很麻烦,我们跟人家怎么争?”

斐文华点点头,让薛美丽坐下来,“不管怎么说,以后不要搞这些歪门邪道,我再想想办法,是不是能从南方购买一些新品种回来,我们卖他们没有的就能生存,你们以后遇到这个程颜青都给我绕远点,人家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

这场会议,开得叫人心上实在是滞闷无比。

薛美丽下班的时候都没缓过神来,这时有人围过来八卦,对薛美丽说,“薛姐,我们打听过了,那个瘸腿的程颜斌去过高建生家里,听说是跟他女儿高虹谈恋爱……高建生跟主任的丈夫不是堂兄弟吗?你看……”

“都说了不准用歪门邪道……”